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虑周详。屯门一战,功成名就,陆小凤从此不只是个江湖游侠。想到方才参将小兵纷纷对他佩服拥护,陆爷前陆爷后的恭敬着,花满楼暗自叹了口气,可以想象日后不止是江湖武林,只怕连庙堂朝野的麻烦,他都得去管。此刻一室平衡,仿佛是未吐心事前把盏对酒和谐共处的场景。
或许这便是两人最好的相处模式。
没有忽略他青涩的反应,陆小凤自是很明白个中意味。看到他黯淡容色下隐隐坚决,似是拿定了某个主意,清早在海边灵光一闪的想法再度掠过心头,尖锐细密地刺痛。陆小凤喉咙发紧,既疼惜又不甘,既欢喜又黯然,反反复复欲语还休,他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份不顾一切的冲动生生压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
花满楼轻轻把手抽回,神色已回复正常,低声说道:“我心里有数。”
陆小凤听他言下之意是叫自己别操心,换作从前这自然是无比寻常,现在却觉得十分刺耳,好像自己只会给他增添麻烦,但无法为他分忧。陆小凤皱眉,曾经非常欣赏他的独立,如今反倒是希望他不要这么习惯性地事事自理。看来以后想献殷勤,还得自己制造机会。
这个认知多少让陆小凤有点感慨。反正勉强无效,不如顺其自然。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翻身上床,靠里面躺下,空出外面半个床位,若无其事地说道:“外面忙翻了,别添乱,在这里睡一会吧。晚上还有得闹。”
花满楼知他说的是事实,这个节骨眼估计没人有功夫安置自己。两人挤一个床也不是没试过,要推辞反而显得自己拘泥小节了。又听得对方懒洋洋地说道:“快上来陪我说说话,好久没人和我聊过事了。”不由得心软了,军营纪律森严,当真是难为他了。
那床本来就不大,行军打仗本来就不是享乐舒服的,躺了两个人就显得更窄了。但凯旋回归日,他乡遇故知,这些身外之事就完全不值得计较了。两人交换了这场战事的意见,陆小凤又说了些筹备过程里的趣事。花满楼听着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几不可闻,似已睡着。帐内安静闲适,与外面的嘈杂忙碌相比,似是与世隔绝的清净桃源。连月来累积的紧张与疲惫随着身体的放松如潮水般淹没意志,他下意识地坚持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住睡意。
感受着枕边人的呼吸渐渐均匀绵长,陆小凤小心翼翼地撑起身。有多久没有好好地看过这个人?陆小凤仔细回忆,渐渐心脏收缩,疼得连呼吸都凝滞了。居然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他!
这个男子,温文体贴,心细如发,是两肋插刀推心置腹的兄弟,是学识渊博处事不惊的搭档,是一语中的睿智机锋的损友。遇到强敌可以毫无顾虑托付后背,遇到麻烦可以心安理得拉他下水。有奇闻可以分享,有美酒可以共醉。早已习惯他光风霁月般磊落洒脱,也一直当他是阳光空气般重要又寻常的存在,却不知从何时起他动了那番细腻心思。
陆小凤有些自嘲,笨鸟一只,枉费花丛打滚多年。看着他失色的嘴唇在散乱黑发的衬托下越显苍白,纤长的睫毛在瘦削的面容上淡淡投影,无一不是灰暗无光。陆小凤想了想,轻手轻脚地爬下床,也不套鞋,赤脚走出去,对外面如是这般交代一番。
53 (十四)
花满楼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能够听到营火爆发的噼啪声。身上暖洋洋的,不知什么时候盖上了被子。室内平和静好,细碎轻微的摩擦声清晰可闻;帐外远远喧哗,似是全员欢聚般沸腾。神志顿时清醒过来。晚上有庆功宴。
“什么时候了?怎么没叫醒我?”花满楼一边翻身下床,一边问那个优哉游哉不知道在整理着什么的熟人。
“不急。才过了一会,估计刚喝了几碗。”陆小凤说得漫不经心,仿佛没当一回事。
花满楼乍听之下不禁好奇,嗜酒如他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气定神闲?笑着问道:“转性了?”
刚刚起床的人自有一种不经意的慵懒散漫,柔和的灯光沿着他的散发流淌而下,氤氲了半边身子,阴影里的另半边眉目越发显得精致俊秀。与刚才倦极沉睡的样子相比,现在的他精神气息都有了生气。让他睡到自然而醒,果然是个明智的决定。看见他在找外衣,陆小凤捧了几件衣物走过去,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我被人养刁嘴了。除了百花楼出品,其他小酒都看不上了。你说怎么办?来,我帮你。”
花满楼脸上一热,这家伙就是有语出无状的陋习,有些尴尬地接过衣物,说道:“什么歪理?我自己来。”
陆小凤也不坚持,看着他挑了一件就要穿上,才在旁边慢悠悠地说道:“想不到你会喜欢这么艳丽的颜色。”
花满楼一怔,狐疑地摸索着手下的衣服,或许因为洗晒多次,衣料已经辨别不出染料的味道,但这些不都是他弄来的吗?
有点迷惑有点怀疑有点糊涂的模样,实在与平时的云淡风轻镇定自若大相径庭。陆小凤眉毛一挑,眼神瞬间深邃。他勉力控制着声调平稳如常,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今天外面实在太忙了,不好意思叫人家特意去买新的,只好让他们挑几件尺寸别太离谱的来将就着。”
已经给人家添麻烦了,哪里好意思多提要求?摸着那几件衣服,花满楼有些无奈。
“别磨蹭了。我来吧。”陆小凤不由分说,挑了一件帮他套上,十指灵巧迅速地系好绳扣,顺便为他整理了头发。完事后退了一步,打量一番,由衷地赞道:“还是白色最适合。”
花满楼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被拉着出去,心里暗道刚刚明明好整以暇的,突然就风风火火了。帐外夜凉如水,海风隐隐有声,但觉得掌心交握之处温热沉稳,彼此肌理暧昧咬合,方寸空间竟也自成世界。花满楼有些恍惚,可以肯定在未来的岁月里自己将不会忘记此刻半明半暗或甜或酸既惆怅又知足的复杂心情,而荡漾心间的百转千回纷繁琐碎也将在经年累月里逐一沉淀。有些东西,如酒一般,适合陈藏。
匆忙赴宴的两人不曾留意到海风悄没声息地卷入营帐,把纱笼罩着的火苗也吹得一阵扑腾。灯光在几件随意放置的白色衣物上泼写出深深浅浅的水墨投影,一色的素净柔和,淡雅可人。哪里有艳丽半分?
55 (十四)
庆功宴开始了一段时间,已经有兴致很高酒量很糟糕的在胡言乱语了。陆小凤赶到,把花满楼往汪鋐身边一带,不等围上来的将领兴师问罪,抄起酒壶先自灌了一壶。他和大家本就熟落,再加上妙语连珠,长袖善舞,很快就闹成一片。
酒席之间,花满楼和汪鋐商量屯门乡民,尤其是杨三的安置。汪鋐感念杨三有功,答应回京后出面为他立案。因为杨三的经历,汪鋐本就希望他能为朝廷效力,带上缴获的火器进京演示以增加朝廷对热兵器的重视。花满楼的建议也就显得格外中听。两人一番对话,都觉得不枉交流。
正聊得投契,陆小凤端着酒杯转了回来。觥筹交错,雄辩高谈,正事闲话都顾及了,陆小凤就提出告辞,开玩笑地说趁今夜军中有酒,多给大家一个放纵的理由。
汪鋐倒是意料之中并不出奇,既非编制又无战事,他们实在没有留在军营的理由。只是未免有点匆忙,多留一宿都不肯。
花满楼却有些意外,摸不透他的心思。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居然要连夜起程?又想他既然安排妥当,自然有他的原因,现在人多口杂,倒也不便多问。
虽然是和其他人笑着交杯辞行,陆小凤眼尾余光却一直留意着灯红酒绿里的白衣人。四周豪言壮语厥词狂歌,看他身处其中怡然自得,倒也没有格格不入之感。多留几天也未尝不可,但刚才为他穿衣时的手感并没有因为酒精而淡化半分,瘦削单薄,挺直硬朗,即使在自己面前,他也没有放松多少。官场繁文缛节交际往来只会让他疲于应对,军医善治外伤不擅调理也不利于他休养。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花满楼哪里晓得对方算盘里打的主意,只是敏感地觉得那人的气息在一片兴高采烈中无端阴郁,矛头更似是直指自己,完全莫名其妙。正好那人又转回身边,挨着自己坐下,花满楼给他夹了筷子菜,说道:“试试这个鲈鱼球,做得清爽鲜美,不比酒楼出品差。”
陆小凤正在恼他光顾着和汪鋐商量善后细节,菜没工夫吃上几口,酒却陪着喝了不少。刚坐下来准备督促,他反倒给自己夹起菜来。盯着碗里洁白油亮的鱼块,有些气闷,只是淡淡地应了,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