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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王夫人握着佛珠,冷冷看着李嬷嬷。
“夫人,我可不敢有那么歹毒的心思!”李嬷嬷一个激灵,跪在地上。
这污水竟然反扑到她的身上,就算李嬷嬷再不甘心,也不敢再胡乱攀咬。王夫人可是她最大的靠山,若王夫人认定她任凭宝玉生病,只为借机排除异己,那她的下场……
虽然自打耳光,有失体面,但总好过失了主子的信任。
李嬷嬷权衡再三,终于下了决心。她一拍大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瞧我这记性!我才想起来,袭人的病并不过人。”
“这么说,宝玉生病的源头并非我了?”袭人似笑非笑。
“宝玉生病,确与姑娘无关。”李嬷嬷咽下一口恶气,低声下气道,“前儿宝玉请了李大夫给袭人看病,只说是微感风寒,并不过人。是我老糊涂,冤枉了你……”
“嬷嬷尽日事忙,一时忘了也是有的,”袭人一句话轻轻揭过,格外大方。
晴雯早看李嬷嬷不顺眼,眼见这老货被拿住大错,就连王夫人都庇护不迭,偏袭人又在那里装贤惠大方。晴雯一急,就要开口把李嬷嬷的罪名落实。
袭人面容一肃,“虽洗脱了我的嫌疑,但宝玉的病却绝非凭空而来。”
众人一凛。
李嬷嬷耍弄心机、排除异己,在贾母王夫人眼里真不算什么,重要的还是凤凰蛋儿宝玉。
昨晚宝玉在贾母处用了晚饭,又去王夫人处陪着解了会闷儿,一直活蹦乱跳的。只几个时辰的功夫,宝玉就烧得满脸通红,甚至满嘴呓语,满炕打滚……
贴身伺候的嬷嬷丫鬟本就难逃责难,适才李嬷嬷一直把屎盆往袭人晴雯头上扣,未尝不是打着祸水东引的主意。
果然,袭人话一说完,就见李嬷嬷身形一僵,后颈处一圈领子竟慢慢汗湿了。
袭人心中一动,瞧李嬷嬷这情形,似乎不止是一个疏于照顾的罪状。她在心里飞快推敲一番,试探着说了一句,“宝玉病的蹊跷,不知宝玉房中是否被放进了不干净的东西?”
贾母敲了敲炕桌,沉吟了一会儿,情或”鸳鸯,你带人去仔细看看。言话音一落,李魄魄瘫软在地。贾母登时看出不对,厉声喝道,”李氏,你竟敢谋害宝玉!〃
第三章
李嬷嬷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任谁都不会信宝玉生病与她无关。
王夫人手里的佛珠子被攥得死死的,看向李嬷嬷的眼神锋利得像淬了毒的刀子一样。
她一恨李嬷嬷胆大包天,竟敢谋害宝玉;二恨这老货蠢笨至极,做坏事都不懂得把手尾收干净,致使她在贾母面前没脸。
“李氏,宝玉究竟是怎么病的?”王夫人厉声喝道。
“我,我……”李嬷嬷嘴唇直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磕头,不一会儿额前就磕出一片紫红的肿胀来。
贾母冷眼看着王夫人横眉立目地喝骂李嬷嬷,倚在炕桌上,等待鸳鸯回来。
鸳鸯的动作很快,堂上的审问还没出来结果,鸳鸯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回了正堂。贾母欠起身子,问道,“搜出什么来了?”
“我从嬷嬷们守夜的耳房里搜出一些东西来。”鸳鸯一扬手,一个才留头的小丫鬟手捧着一个圆托盘,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
精致的木制托盘上摆着一个葫芦形的酒瓶、数个酒杯。
“这种酒来源并非府里,估计是嬷嬷们自备的。不过,这么一大瓶酒,只剩下一个瓶底……”鸳鸯把酒瓶的瓶塞取下,一股粗制劣酒的味道散发出来,“看来嬷嬷们酒量不浅。”
“守夜的时候喝酒,李氏,这就是你的规矩!”贾母一拍桌子,喝骂道。
“是我猪油蒙了心,仗着身份在守夜时聚众喝酒,请老太太责罚。”李嬷嬷哆嗦着嘴唇,连连磕头请罪。
“单只这一桩错?”鸳鸯冷笑了一下,偏头看向兀自磕头请罪的李嬷嬷,“宝玉昨儿替换下来的衣裳上,是嬷嬷不小心洒了酒吗?”
“不,我只是……”李嬷嬷惊慌抬头。
“你竟敢怂恿宝玉喝酒?”贾母难以置信道。
宝玉现在年纪尚小,除了家宴上央着贾母王夫人同意,才能饮上一两杯,平日里一向不被允许沾酒,唯恐小小年纪就移了性情。
李嬷嬷是王夫人特意寻来的奶娘,自然晓得规矩,可现在她却明知故犯……
不过,宝玉现在服了药,已经睡下。
宝玉房里的丫鬟婆子慑于李嬷嬷素日威望,自然不敢跟她唱反调。若李嬷嬷宣称,是宝玉趁她不注意偷喝了几口酒,她掩下这桩事,虽有失职之责,却并不会让她伤筋动骨。
袭人心思急转,现在她已与李嬷嬷撕破脸,事后李嬷嬷寻人发泄,首当其冲的必然是李嬷嬷嫁祸不能,反咬她一口的袭人。
“这种劣酒虽然便宜,酒味却冲得很,想要一时间散去却不容易。”袭人抬起头,看向正位上座的贾母,“老太太适才探望宝玉,不知可有闻到酒味?”
“没有。”贾母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
“李嬷嬷一向周全,想必是让小丫鬟特意燃了香,驱散酒味了?”袭人瞥向李嬷嬷。
“这……”李嬷嬷没反应过来,有些不解。
“香炉里燃得是安神香。”鸳鸯赞赏一笑,继而正色道,“老太太也知道,安神香的香味一向清浅,断乎没有驱味之效。”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鸳鸯排除了这一种可能,那李嬷嬷究竟做了什么,已经昭然若揭了。
王夫人看向李嬷嬷,“李氏,你究竟是怎么驱散酒气的?”
李嬷嬷身子颤了一下,她不敢得罪贾母跟前的红人鸳鸯,只能狠狠瞪了一眼袭人。
贾母坐在高位,李嬷嬷的小动作自然看在眼里。眼下证据俱在,当堂会审,李嬷嬷却依然如此猖狂……贾母眼神晦暗地看了一眼王夫人,若非有人撑腰,一个老奴怎敢如此嚣张!
“这么一个鲁笨的老货,估计也想不出什么高明的法子。宝玉屋里的银霜炭供应充足,半夜并未出屋,宝玉却无故得了风寒。”贾母漠然收回视线,“两相结合,只有一个答案。”
“李氏夜半开窗,驱散酒味,却致使宝玉寒气入体,得了风寒。”贾母语气冰冷,“这等胆大妄为的奴才,贾府可留不得!”
“老太太,这李氏……”王夫人直起腰,出声阻拦道。
“是了,李氏是你的陪房,就算处置,也不能由我越俎代庖。”贾母冷笑着看向王夫人。
李嬷嬷固然不好,但若顺着贾母的意思处置,王夫人连自己人都护不了,这当家太太的脸面还要往哪里搁?
可贾母这一招以退为进,王夫人固然获得了李嬷嬷的处置权,却无法明目张胆再庇护她了。毕竟李嬷嬷犯的错事可着实不小,若王夫人处事不公,日后管事又该如何服众?
原本李嬷嬷作为王夫人安排在宝玉身边的掌事嬷嬷,就十分不受贾母待见,现下犯了大错,被贾母逮了个正着……
王夫人咬了咬牙,这一招棋只能废了!
“李氏不守规矩,欺上瞒下,背主闹事……”王夫人垂下眼,声音沉稳地数出一大堆罪状,最后下了处决,“来人,将她杖责二十,撵出府去。”
“太太饶命,太太饶命……”李嬷嬷连声求饶。
王夫人虽素日以宽和待人,现在却着实恼羞成怒。既然怀柔护下的形象维持不了,索性下狠手,也好威慑那些见风使舵、鼠首两端的人们。
于是,王夫人拢了袖子,垂目安静地拨弄起佛珠来。
一看连唯一可能庇护李嬷嬷的王夫人都无动于衷,鸳鸯朝门口站着的小丫鬟挥手示意。小丫鬟会意点头,撩起帘子,叫进来两个粗壮的婆子。
两个婆子早看不惯李嬷嬷仗着宝玉奶娘的身份,平日里吆五喝六,瞧不起人,现在得了逞威风的机会,都暗自摩拳擦掌起来。
这两个婆子虽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驾着李嬷嬷下去,却借着身形的遮掩,在背地里下手。或掐或攘,只一小段路就让李嬷嬷吃了不少暗亏。
不一会儿,堂外就传来闷闷的杖责声,李嬷嬷鬼哭狼嚎似的求饶声也传了进来。
贾母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热茶,“虽是李氏率众喝酒闹事,但守夜的丫鬟婆子都有失察之责。眼下宝玉病着,身边断不了伺候的人,她们就都扣半年的月例,留观后效吧。”
既是贾母发话,屋中众人俱都屏息凝神。
“李氏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