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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母怕是忘记,我是在哪里当差了。”袭人心中难免自嘲。虽然她对当奴才没好感,但关键时候还要借势,狐假虎威……这种百般掣肘的日子,真是让人无奈。
“袭人,别当你大伯母没见识。”钱氏撇嘴,“贾府上百个丫鬟,人家凭什么给你出头?”
“大伯母可知道贾府有一位衔玉而诞的公子?”袭人道。
“当然!那一年贾府让人在数百张纸写上贾宝玉的三个大字,散在大街小巷里,让平民百姓随意呼喊,生怕压不住那块美玉带来的贵气。”钱氏得意洋洋地显摆自己消息灵通。
花洲瞪了一眼身旁的钱氏,这媳妇也太蠢了。
这对兄妹一搭一唱的,明显不想让老宅的人插手。现在袭人特地提起这位闻名遐迩的贾宝玉,自然是有把握借势,才有恃无恐。
袭人看钱氏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善意提醒道,“袭人不才,正管着这位公子房中事务。”
“什么!”钱氏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快争气”有劳大伯母一家费心了。花自芳彬彬有礼地道谢,更新更随后以一种气死人不偿命的口吻谦虚道,”好在袭人一个,jvj、的工头,我们还没放在眼里。””好好好!”钱氏气了个倒仰,敢情这个死丫头一直在装傻骗她呢!
第十四章
钱氏拂袖而去,几个子女也跟着钱氏先后离开。
花洲为人还算有些城府,他摸着胡子,“几年不见,袭人也长大懂事了。如今你爹不在,你们兄妹二人还要相互扶持才是。”
“谨遵大伯教诲。”花自芳抱拳一礼。
“既然你们已经有了对策,那我和你祖母也就放心了。”花洲一脸欣慰道。
“你们懂事能干,你爹九泉之下也会开心的。”花老太太半真半假地感叹了一句,扶着大儿子花洲的手,缓缓起身,“你们年纪还小,都是长身体的时候,都早点睡吧。”
“是,祖母。”花袭人和花自芳齐声应道。
两兄妹一齐把花老太太和花家大伯送出门,关上大门时,都不约而同地长出一口气。两人对视一眼,看对方眼中都是一样的后怕模样,不由同时笑了起来。
花自芳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明明是嫡亲的祖母大伯,父亲尸骨未寒,就这样急不可耐地上门谋夺钱财。要知道那笔银钱,可是父亲一条命换回来的呀!
袭人看出花自芳心中难受,只好握了握他的手,以示支持。
“天也不早了,这院子里的东西就先别收拾了。”花自芳毕竟自律极强,很快恢复过来,“你陪着母亲回房吧,伺候她歇下再说。”
“好的。”袭人点头,“我刚回家时烧了水,现在应该烧开了。今天冻了一天,哥你记得睡前拿热水好好擦一下身子,去去寒气。可别寒气入骨,平白冻坏身子。”
“小管家婆,我知道了!”花自芳打趣,“小小年纪如此啰嗦,不知道日后谁受得了你。”
“我这才哪儿到哪儿。”袭人一脸深沉地拍拍花自芳的肩膀,“哥,你也别得意。有朝一日嫂子进门,把你从头管到脚,到时候你才知道你妹妹的好呢。”
“好肥的胆子,敢来打趣你哥我了!”花自芳作势撸起袖子,横眉立目,准备揍人。
“被我说中,也别恼羞成怒啊……”袭人忍笑不迭,又逗了一句,赶紧跑到白氏跟前避难去了。
自从花父的头七过去,兄妹二人的日子也渐渐松快下来。白氏却一直落落寡欢,有时候看到一件旧衣服、一株老树,都要无声落泪……指望她自己恢复过来,希望着实不大。
两兄妹合计了一下,把家中花父的旧物都封存起来,放在库房里,省得白氏睹物思人。
不过,这一整座院子都是花父一砖一瓦建起来的,除非换地方住,否则白氏就算对着空无一物的宅子,也能想起花父的音容笑貌来。
可京城居,大不易。
就算袭人小有积蓄,也暂时买不起房子。虽然白氏把银钱都交给了袭人兄妹,但一场丧事下来,花家的存余所剩无几。
袭人盘算了一下,是时候回贾府了。
一来,贾母批的假期快用完了,就算贾母不派人来催,袭人也不能拖延时间,平白招人忌讳;二来,花家一直入不敷出,顾员外给的那笔安家费,也是时候要回来了。
这一天,袭人准备跟花自芳谈谈。
花自芳白日去私塾上学,放学后还要在码头做零工。冬天日短,花自芳每天回来,路上已经是黑洞洞的了。袭人估摸着花自芳快要回家,就把饭菜用大海碗扣好,放在蒸笼里热上。
这一天花自芳照例晚归,袭人把热乎乎的水和饭菜都送到花自芳房里。袭人在书房里等了约有一刻多钟,花自芳洗完碗,重又净过手,才进了书房。
“怎么今日有时间到我这儿来?”花自芳问道。
“我回家已有十多天。”袭人正坐起来,凝视着花自芳,“哥,我该去贾府当差了。”
“这么快……”花自芳正欲翻书的手不由一僵,随即若无其事道,“你准备哪天回去?”
“后天。”袭人回答。
“好,我后天雇一辆马车,送你去贾府吧。”花自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试图掩饰掉刚才一瞬间的失落和难过。
“哥,你用的是我的茶杯。”袭人故意逗他。
花自芳一呆,但不愿在妹妹面前示弱,故而泰然放下茶杯,镇定自若地转移话题,“茶都凉了,你在我书房等了这么久,只有这一桩事?”
袭人掀开茶壶盖,重又添上热水,“你猜对了,确实不止这一桩事。”
花自芳接过袭人为他新添的茶,“让我再猜猜,是跟爹的那笔安家费有关吧。”
袭人点头,“的确。”
明亮的烛光下,花自芳手上细碎的小口子愈显清晰。花自芳察觉到袭人的视线,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哥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在码头做工,终归不是一个长远的法子。”袭人取出一早备好的膏药,细细地给他涂抹起来。
“我白天还要上学,只有中午和傍晚能打一会儿零工。光要满足这个条件,能找的活计就已经很有限了。”花自芳在这方面并不隐瞒,坦言道,“这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赚钱的活计了。”
“哥,你忘记那笔安家费了?”袭人道。
“爹临终前说,这笔银钱要在和娘商量后,再做安排。可娘现在的情况……”花自芳苦笑。
“事急从权。”袭人轻轻皱起眉毛,“总不能娘一日不恢复,就让你一日受这种罪。就算是娘有朝一日清醒起来,也定不会忍心看你死守规矩,却将身体耗损得一塌糊涂。”
“可是……”花自芳还是有些迟疑。
“再说,你每日学堂码头两头跑,一天到晚不着家。有我在倒也罢了,我还能看着娘一些。但若我去了贾府,家中可就只剩娘一个人了,你真能放心得下吗?”袭人言辞如锋。
“娘不会吧!”花自芳一惊,失声叫道。
袭人从容饮了一口茶,轻飘飘地补了一记刀,“这可说不准。”
虽然袭人在接手原主身体的时候,就决定尽义务,照管好原主的亲人。
但与甫一见面就一心沉浸在丧夫之痛中,全然不顾子女尚幼的白氏相比,一直试着用自己尚且稚嫩的肩膀,为寡母幼妹撑起一片天的花自芳,显然更能赢得袭人的好感和尊重。
“可我就算不去码头上工,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守着娘啊。”花自芳认真考虑起来。
“那不妨开个小店吧。”袭人体贴地为兄长排忧解难,“一来,娘每日有事忙着,总好过睹物思人,平添心病;二来,解决家中生计问题,免得入不敷出,寅吃牟粮。”
花自芳沉吟良久,才点头同意,“也好。”
袭人一愣,这就同意了?
刚才袭人还是一副侃侃而谈、誓要说服花自芳的样子,现在花自芳点头说好了,袭人反倒怔愣起来,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原本因白氏可能自尽而心情沉重的花自芳,此刻不由开怀笑了。
“你的理由这么充分,我采言纳谏,从善如流不对吗?”花自芳笑着打趣道。
“很好!”袭人明白花自芳对她的信任,脸上也不由浮出笑来。她学着花自芳一贯的样子,一本正经双手抱拳,眼神却狡黠极了,“哥哥虚怀若谷,慧眼如炬,日后必成大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