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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想仰起头看面前站着的律香川,月色下显得他的身影有些朦胧,目光比平日看上去更似水多情。
“我刚才梦见,爹第一次给我剥菱角的事,那时候我才五岁。”
律香川没有说话,只是仍旧淡淡的笑容,似水的眸光。
“前些日子,我一个人在外头,也会梦见爹,所以我知道我很想你。”
律香川伸手摸了摸叶想的发顶,吐出口的语调是温柔的,话却是警告,“日后在孙府,就是做梦,你也得控制。”
“做梦也能控制?”
“做梦自然能控制。”
“孩儿……不懂。”
“再警觉些,再紧张些,就不会做梦了。”
叶想原本是想问父亲会不会想自己,然后也梦见自己,但这样被告诫之后,这话就噎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了。然后百转千回,折成了另一个意思。
“爹也会控制自己不做梦么?”
“我不用控制,因为我从来不做梦。”
很多年前,律香川也说过类似的话。对方是谁,他不太记得了,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了。
当时听他这样说的人回说,没有梦的人是不正常的,这样的人生不完整。
律香川并不是不知道这不正常,可他天生如此,就是有这样一段缺憾。
律香川这样的人,活的太累也太苦了。
但他从小就知道,只有这样累这样苦,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律香川是没有资格做梦的人,但他不介意。
不能做梦,在他来说,是减轻了一项负担,这很好。
然而这样的月色下,叶想看着他,却觉得心里隐隐发痛。
他离自己这样近,笑的这样温柔,可叶想却觉得他离自己很远,也许下一秒就会永远失去。
所以叶想伸出了手,攥住他的衣袖。
“孩儿明日就要去找孟星魂,随他去孙府。”
这一去,将要多久不能见面?
这一去,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叶想的任何想法,律香川都不会不知道。
这是他养大的孩子,他了解他的一切。
于是律香川温柔却不容置疑的让叶想重新躺下,替他掖好被角,然后坐在床边没有离开。
任由叶想执着的抓着他的手不放,律香川微笑着用另一只手拍拍他抓着自己那只手的手背,让他安心。
然后像很多年前,叶想还小的时候一样,俯首在他眉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让叶想听话的闭上眼睛。
“睡吧,我的好孩子,爹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怕。”
叶想闭着眼睛,手心的力度却紧了紧。
“我如果睡着了,爹也不会走么?”
“不走,一直陪着你。”
“一直一直?”
“一直一直。”
迷蒙的月光里,律香川本就温和的面容看上去越发柔和,微眯的桃花眼里一派烂漫柔情。
傻孩子,他不会离开,他绝不会离开的。
在看到孙玉伯的死期前,他怎么能离开,他又怎么舍得离开。
八
孟星魂在微笑,表情像在看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叶想,我一直觉得你的眼睛像什么人,却说不上来。不过方才,你解决那个蠢货的时候,我就有了答案。”
他口中的蠢货是三江帮的二把手陆飞虎,三江帮是近几年来在关中兴起的帮派,势力不大,名声却不算小,因为干出的勾当都相当难看。
杀人越货,本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但三江帮一贯连手无寸铁的老人妇孺亦不放过。不巧,三日前被他们灭门的马武是老伯的朋友,而且这位马老汉,恰恰是老伯从关外进中原后的第一个朋友。
孟星魂接到鸽组通报后,本打算只身杀入,但叶想来找他,所以很自然的就一起动了手。
叶想在三招内便了结了陆飞虎,孟星魂边擦干剑上的血迹边在旁边看他的剑招,脸上带着赞赏。而之后,他就说了上头那番话。
叶想手上运劲一甩,软剑上血珠飞散而落,他将剑收回腰间,回头时也带着微笑,“像谁呢?”
“老伯。”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叶想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真诚的笑容。
“成为老伯的朋友,最后要做一件事,为老伯杀人。”
“而我已经为老伯杀了人。”
“像你这样聪明的孩子,又是风月的少主人,老伯会很高兴有你这样的朋友。”
“我想也是如此。”
孟星魂脸上的笑容增大了不少,很开怀的样子。
“你很自信。”
“我有资格自信。”
叶想身上带着少年人志得意满的恣意妄为,但孟星魂并不讨厌这种恣意,相反,他觉得能这样率性非常好。
孟星魂不是最了解老伯的人,但他是很了解老伯的人。所以他对老伯想法的揣测,不会有大错。
老伯确实很高兴交到叶想这个小朋友,叶想在孙府过的着实是不错的。
不过有些小事,多少给叶想带来一些困扰。
那个叫孙蝶的女人,疯疯癫癫的女人。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打扮行为都像十几岁的少女,这看在旁人眼里本就很古怪。
更何况第一次见面,她就对着叶想这个旁人显露出了不同寻常的兴趣。
叶想不喜欢被这样一个女人纠缠,更何况她每次围着自己转的时候不停的喊着“宝宝”。
他很想凶狠的将这个女人从自己视线里赶出去,但他不能,因为孙蝶是老伯的女儿。
也因为,孙蝶是父亲说过的,他该好好利用的一枚棋子,非常好用的一枚棋子。
孟星魂对他说,要他多包涵些,孙蝶经常会看见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便犯痴病。
老伯对他说,如果可以请多陪陪他的女儿。
因为老伯觉得孙蝶看见叶想时,病情倒是比平时好些。
叶想自然是要成为孙府的好朋友的,所以他没有表露出他的不耐,开始平心静气的让那个疯女人围着自己献殷勤。
臃肿的中年人坐在血泊里,他的双腿间湿了一片,眼里是露骨的惊恐。
欲裂的眼扫来扫去,满布横肉的头颅飞快的转动,倒也算灵活,不过也很滑稽。他在看身边倒横满地的尸体,他的妻妾、儿女、老母和下人们都倒卧围绕在身边,已经开始僵硬。
被灭门的惨状没有让男子觉得视死如归,只让他更加的贪生怕死。
无视让自己作呕的血腥味,男子抬起头努力想摆出讨好的笑容,但因为过于害怕让他的表情变得狰狞而丑陋。
男子想对朝自己走过来的人求饶,那个正走进的人裹着黑色的斗篷,毫不在意的踏着满地的血腥,步态很悠闲,仿佛正在自家的花园里欣赏着美景。
走到三步之外,来人抬手揭开兜帽,露出一张云淡风轻的笑脸。
地上瘫坐的男子忽然浑身一震,他认识,他认识这张脸。
在老伯五十岁寿辰的时候,他见过这样一张脸,连表情都好似没有改变过。
这笑容,很淡,却很温柔。而且这双眼睛,满含着动人的情意。
“律……香川……”
男子的声音在颤抖,面前的人应该已经死了,死了很久了。
但他不会认错,他相信只要见过律香川的人,就没有忘记他的可能。
因为他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质,让人想接近,让人无条件的去信任,让人不可能忘记他。
“侯少爷记性很好,哦……倒是我记性差了,该称呼侯老爷,你父亲九年前过世了。”
这样温柔的嗓音,这般和颜悦色的态度,本该让人放松。但侯天赐只觉得自己像被毒蛇盯住的青蛙,浑身的神经都紧绷着,连呼吸都快要忘记。
一个人,能在这样满室腥臭的环境下这样讲话,本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更何况,他就是这修罗场的始作俑者。
“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