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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香川捏碎了一只瓷杯,尖锐的碎片刺破指掌,留下血红的痕迹。
他不觉得有多痛,因为他沉溺在深沉的仇恨里,那种刻骨的恨意,比手上的伤口痛的多。
律香川自小进孙府,一直都很乖巧懂事,他对自己寄人篱下的身份,并非是毫无自觉的。人在屋檐下该是什么表现,他也一直清楚,他是聪明的孩子。
所以当一向在孙府待遇还是很不错的律香川,十四岁时突然被贬去厨房、后院当打杂仆役的时候,孙府的其他下人,并非是不诧异的。
毕竟他一向聪慧顺从,很得老伯心意,老伯是一直在好好栽培他的。
大家想他该是犯了错,很大的错,因为连他的亲舅舅陆漫天都不曾出来替他说一句讨饶的好话,放任他从少爷似的日子一下子变成什么都要做的苦工。
开始众人还不敢真下手支使,却见老伯像是真的铁了心不管了,也就慢慢放开了手。
劈柴、生火、挑水、洗衣、洗碗、抬抬搬搬什么都少不了。一日一餐,住的是柴房,倒是比任何一个孙府的下人更凄惨几分。
孙府上下想,这律香川,怕是真犯了什么大忌讳。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律香川十六岁生日前一个月,他被锁在了柴房里,没有水也没有粮。
仆役们私下也会窃窃两句,“这怕是要饿死了”,却也没有谁是带着半点真心或者担忧的。那些口气,如同讨论天上的云多白,今日的风多暖一般。
然后谁也不知道,一夕之间,他如何重新回到了老伯身边,甚至比之前更寄予重望,备受青睐。
他不仅重新过回了十四岁之前颇为舒适的生活,还在十六岁生日那天得了老伯一份大礼,孙府的总管。
他还这样年轻,周遭的眼光有不解有诧异,更多的,倒是艳羡的。
这一夕之间的事,他自己是清楚的,而且永远都不会允许忘记。
他记得自己是怎样流着眼泪,像一条狗一样趴跪在老伯的面前,他记得自己当时的每一句话。
他说自己错了,大错特错。他会乖乖的当个好孩子,听话懂事的好孩子。
因为他不想死,他不想就在这样的年岁里就这样死去,而且是这种卑贱的死法。
律香川也不会忘记之后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他好好的修养了三日,在有柔软蓬松的褥子的床上躺着,吃的是最好的珍馐美味。
他可以什么都不用做,让贴心的婢女懂事的小厮伺候,好似之前的两年不过是一场梦。
然后第四天的夜里,他的亲舅舅亲自领他去老伯的卧室,在他背后亲手关上了房门,没有一丝的迟疑。
律香川猛然睁开半眯的眼,仿佛是从睡梦中惊醒一般,一回身的瞬间一道银芒也在手中一闪而过。
此刻站在他身后的是一名中年文士,也就是“风月”主人叶先生的另一个本相。
文士对迎面而来的银针丝毫不加闪躲,只是抬手恭敬的一揖。
律香川抬手随意的一挥,一阵劲风堪堪改变了银针的走势,定在文士耳边的门板三寸之处。
“爷,此次,您真的只带阿一前去?”
“是。”
“这里有我和老头子在,绰绰有余,不如过几日魅娘回来,喊她去您身边。”
“不用,雷鬼办完了差事会跟我汇合。”
“那也好,不过雷鬼没去之前……爷真不用魅娘跟着?”
“不用。”
“阿一毕竟是聋子。”
律香川听到这句突然笑了,眼角恰似勾起一抹风流,“你莫非忘了,阿一怎么聋的?”
病书生自然不会忘了阿一怎么聋的,阿一就是当年给律香川送去恢复武功药物的人,那时,阿一的耳朵还是好好的。
十年前,“风月”建立的时候,律香川将阿一留在了身边,不用参与任何的差事,只要像影子一样守卫他。
也就是那个时候,律香川亲手用银针扎穿了阿一的鼓膜。
病书生还记得律香川当时说的话,“死人才能绝对的保守秘密,但我要的不是死人是守卫,那退一步,聋子也很好。”
那样说的时候,律香川在微笑,笑的很温很宽厚,然后非常体恤下属一般的抬手拍了拍阿一的肩膀,那时阿一的耳朵里还流着血。
阿一的表情不曾变过,甚至他连律香川出手的时候都没有一点点身体本能的反抗和躲闪。又或者,从律香川说要留他在身边护卫开始,阿一就已经猜到了一切。
但病书生想,如果是自己,就算猜得到也做不到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和表情。
也许,这就是律香川没有选择他们其他人,单单挑了阿一的缘故。
病书生意识到自己闪神的时候,发现律香川正在看自己,端着茶盏一脸似笑非笑。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病书生立刻略略躬身致歉,不再抬头。
“爷什么时候走?”
“明日傍晚。”
说罢律香川托起茶盏啜饮,再放下时,屋子里已只剩下他一人。
戏啊,还是要亲眼看,才会觉得好。
四
睡至半夜,叶想觉得有些冷,大概是火熄了,不过他不想起来生火。于是将披在身上当被子的外袍往脑袋上拉了拉,翻了个身,缩的更小一点,继续睡。
“哔剥——”火星在干燥的树枝上发出声响,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叶想警觉的翻身坐起,手按上腰间的软剑,蓄势待发。
火堆边坐着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大半张脸都掩着,只露出了下颚曲线,很是优美尖俏。那人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拨着面前的火堆,应该是看见他坐起来,便放下了树枝。随后掏出一块白色的丝绢擦了擦手,接着直接扔进火堆里,传出一阵织物燃烧的焦味。
叶想按着剑的手松了下来,面前的人是他熟悉的。但下一刻他却显得有些局促起来,不知该站起来还是继续坐着,脸上倒露出了些做错事的孩子的表情。
“我……”开口说了一个字,发现对方朝他的方向转过了头,又把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他想解释下现状,又发现如果解释了反而更为丢脸,呐呐了一会儿,还是吐不出一个字。
“你是出来闯荡江湖,还是丢人现眼。”
他不说话,但火堆边坐着的人却开口了,这话照字面实在有些责怪的意思。但从说话人的语调里,却完全没有这个意图。那语调极温软,甚至带了点不难察觉的溺爱。
男人揭开遮盖住面容的兜帽,在火光下露出了脸,不是律香川,又能是谁。
“爹……我……”怎么解释都是错的,叶想眼珠子一转,立刻笑出张讨喜模样,“爹你来看我呀,爹你对我真好,我最喜欢爹了,爹你怎么能这么好呀。”
说着还凑过去挨在律香川身边坐定,伸手就环了手臂,末了还不忘装一下可爱拿脸颊蹭了蹭律香川的肩膀。
伸出一根手指将肩膀上的脑袋戳开,也不说话只眯了眼看看叶想。少年立刻撒手,正襟危坐低头等受训。果然,想那么简单混过去太难了。
“我来之前还在想是不是自己操心过头了,现在看来,是真的不能放心。”
“爹……”
“早前叫你对付那些江湖人,尔虞我诈,权衡较量之间,也不见你出过多少错。怎么几个普普通通的小叫花子,倒叫叶少侠叶公子你栽了跟头。”
“爹……别说了,都是我的错,我笨,我……”
律香川将手抚上叶想脸颊上贴着,成功让少年止住了埋怨自己的话,“你不笨,你却是故意的。你知道你若受骗失了钱财,我总会叫人再拿给你。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宠爱你,反将你溺坏了?”
“我……”叶想有些惊慌,却更有些害怕。律香川此时的眼神,他从不曾见过,他还没有在自己父亲眼中见过如此冰冷的眼神。
“不要对我耍心眼,我是你的父亲,你永远都不该对我耍心眼。”
叶想自是聪明的孩子,立即便明白了父亲眼中冰冷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