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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余下两处的胜算。这样一来,还是可以重创敉乱军,待日后再战便占了优势。
戚少商当下带了那三千人队和自己所领的一千人向凌是谦所闯的东面山坡赶去,还未走到一半,便见到了拖着断戟,身披血甲的兵士们互相搀扶而来,个个血迹斑驳,精疲力尽。而拿走在最后,肩上扎了支羽箭的,赫然便是凌是谦。
戚少商迎上前去:“你……”
凌是谦虚弱已极,艰难摆手止住他话,声音低得难以分辨:“别、别多说了,向北十里,扎营……”
●(四十一)
大军扎完营,校点了人数才知道,此役竟折去了四千多人,将近一半。戚少商看着军医为凌是谦包扎伤口,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安慰。他一介文弱书生,皮肤自是白嫩,刀子落在皮肉上,却是哼也不哼,军医飞快挑出箭头,洒上金创药,缠上纱布,只见鲜血一层层渗出来,白布上漫开殷红的一块,好不刺眼。
凌是谦包扎完毕,牙关才松了,他擦了擦汗,抬头看向一旁局促的戚少商,勉力笑了笑:“戚兄不必自责,是我虑事不周,才中了他们的诡计。”
“我连累了那么多将士……唉……”戚少商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众多死伤。
凌是谦神色却坚定:“只要还有一个人在,胜负就未分。三日前我已飞书京城,朝廷也增派了三万兵马,只是援兵路途较远,所以才又派人向赫连将军求救。只要我们在此地歇息几日,待援兵一到,定能反败为胜。”
“你就一心希望打败他们,就这么期望看到同胞自相残杀?”眼见另一场屠戮又将开始,戚少商的问话中就带了些咄咄逼人的气势。
“不是我想,是我职责所在。”凌是谦平静地解释。
“职责所在?一句职责所在就可以枉顾性命么?”
凌是谦脸上淡然,眸子里却闪动着雄心:“是与非不是我能够选择的。现在我能做的只有执行,这是游戏规则,不遵守规则的人永远得不到选择是非的机会。”
规则?戚少商眉头一皱,两年来,他听过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可他最不满意的,也是这两个字。区区两个字,可以叫多少人妻离子散,添多少无主冤魂。遵守规则的青云直上,而“倒行逆施”则其罪当诛。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规则的世界?乏味,冷血,猜忌,防备,争权夺利。这好像不应该是戚少商心中的世界。也许他太天真,一群人天真可以是浪漫,而一个人天真就只是悲凉。
“戚兄,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人在官场,又岂能随心所欲?”凌是谦没有血色的脸苍白地一笑,轻轻叹道,“有时候我也真是羡慕你,可以一直不变。”
戚少商不再吭声,也不想再辩驳。他此行的目的本来就只是解围,如今事已毕,人也当离了。当夜,他留下字条将三百军士交付凌是谦差遣,自己便悄悄离开了大营。虽然他与昔日身份有别,虽然这一去可能会给六扇门的对头们留下话柄,但只要他还是戚少商,有些事,他便不能不做。
凤岐山脚下,另一座灯火通明的军营。营地的中央正升起熊熊篝火,为了庆祝大胜架起了树枝烤起了牛羊,肉香扑鼻,人们群情激昂,载歌载舞。戚少商皱眉,他刚离开的那座军营正是愁云惨淡,现乍见这一番热闹喧哗,着实觉得讽刺。这世界,竟有人会为了另一些人的死而如此兴高采烈。
他潜在暗中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发现要找的那个人,又见到东首的大帐里亮着火光,便猫腰探了过去。
“进来。我知道是你。”戚少商才一贴到帐上,里面就传来顾惜朝的声音。
于是他站挺了身子,坦然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却闻到扑鼻而来一阵酒香。
“我正在等你。”顾惜朝身边的红泥小火炉上沸着一锅水,水里一壶酒被蒸得香气四溢。他伸手拎出那壶酒,另一手贴在壶底摸了摸,道,“热了。”身旁两只酒杯早已摆好,顾惜朝斟了酒,递一杯到戚少商面前,见他沉吟不接,手也低了一低,复又唤道:“大当家?”小心翼翼的像是在试探伤口。
戚少商盯着那杯子瞧了瞧,突然伸手接过,一饮而尽,又拿过酒壶,连倒三杯,一气干了,浑不怕酒里有毒,甚至带了几分赌气。他来,是为了大局,可自打白天和顾惜朝干了那一架,他的心情就一直很郁闷,现在见到人,又见到了面前这酒,突然就很气愤,一气愤就很想喝酒。
顾惜朝见他喝得穷凶极恶,绷紧的眉头立时松了,莞尔一笑:“难道那姓凌的不给你酒喝?”
戚少商并不理他问话,一撩衣摆,大马金刀地坐在他对面,径直道:“我不管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官逼民反的苦处我也清楚,只是今时今日的大宋已经不起任何内创,再僵持下去除了两败俱伤以外我想不到任何结果。我今天来,就是要劝你们收手。”
顾惜朝还未答话,便听见帐外人语声响:“顾公子,你可真是咱们的贵人呐,这仗赢得真痛快!兄弟们都等着你出去喝酒呢!”三五个汉子簇拥着一人掀了帘子闯进来。
当先一人见到戚少商,登时酒醒,声音中又是惊讶又是欣喜:“戚捕头?”
顾惜朝站起身掸了掸袍子,让到一旁道:“戚少商,卢兄是这里的头领,也算是你的老相识了。你若要谈军务要事,跟他说比跟我说有用。”说罢,招呼了门口聚集的那些人出帐:“走,咱们出去喝酒。”
戚少商眼中也满是意外,看向面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终于用平静而又带些威严的音调道:“好久不见,卢大力,不,应该是,卢鼎盛。”
●(四十二)
对座那人并不遮掩,坦然承认道:“之前鼎盛多有隐瞒,实在是情非得以,请戚捕头见谅。”
“我只听说这次领军的是前年汾州起义首领卢鼎昌的胞弟,今日见了才知道原来是你。”
卢鼎盛挠挠头,惭愧得很:“戚捕头在府衙为卢某所尽心力顾公子都已告知了,卢某牵累了戚捕头含冤受屈,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说罢便扑通跪倒在地,叩起头来。
戚少商赶紧伸手将他扶起:“不用客气,在那几日的相处下我清楚你的为人,诬陷一事是旁人着意害我,与你无关。可……前年令兄在汾州起义已然失败,如今你为什么要重蹈他覆辙?”
“不是我想重蹈覆辙,我是无可奈何,无路可走。”卢鼎盛说起此事,神情便显黯然,弓背俯首,双手托额,“我与大哥不同,一生安分守己,哪敢有什么反心?大哥东窗事发后,我改了姓名躲到河间府,不料他的旧部找来,此事又被那知府晓得,要借着征兵的名头抓我回去问罪。若不是杨兄弟在府衙做事,与我交好,一早告诉了我,恐怕我已身首异处了。”
“杨兄弟?你是说,杨瑄?”戚少商的确曾见过个书生跟在卢鼎盛左右。
“不错,我初到河间府时,人生地不熟,全靠他帮忙照顾。他本是府衙里的文书,因为帮我而沦落成逃犯,哎,我欠他的下辈子都还不清了。”戚少商原也已看出,卢鼎盛待那书生似亲人一般,原来两人还有如此渊源。
卢鼎盛稍稍收拾了情绪,又道,“自从我下决心杀那狗官时,便已打定主意赔上性命。身上既负了一单血案,便是做造反杀头的事也不怕了,便将孩子托付给洛大哥,找到兄长的旧部,答应了他们举兵起义。”
卢鼎盛感激戚少商,是以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对他和盘托出。戚少商心中本已将前因后果猜中了个大概,与他所言核对,果然属实,接着问道:“那顾惜朝是怎样遇上你们的?”
“战事刚起,顾公子便找到了我们。当时我已听说你们为我背了黑锅,心中很是愧疚,顾公子说他现下已是逃犯,无处可去,若留他在营中倒可以帮我们打胜仗。我还记得当时只把他这话当成是夸海口,可几战下来,顾公子的战术确实精妙,叫人不得不佩服。”
戚少商听了这话反而疑心起来,只觉得顾惜朝恐怕不是无处可去那么简单,当下决定亲自问清他来龙去脉,与卢鼎盛寒暄了几句便走到大帐外找他。
只见顾惜朝被一群人簇拥着,将士们一人一句顾公子,拥戴之情溢于言表。有的拉住他敬酒,有的将刚烤熟的羊身上最好的肉割下奉来,有的还掏出家乡带来的平安符送他。更有些豪爽的汉子觉得言语不足以表达战胜的喜悦,扯着嗓子就唱起凯歌。跳跃的火苗伴着嘹亮的歌声窜高再蹿高,一时间,所有人的血液都是沸腾的。身在沙场,本就是今日不知明日事,连酒也是有了上口没下口。对命运的茫然将场面刺激得愈加欢腾,仿佛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