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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惊异于自己接过水囊时的平静,继而为这平静生出几分悲哀。
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大旗一展就上不朝天子下不谒公卿的大漠野狼,已经习惯了收敛起尖牙利爪的生活?
清风扑面,一股沁凉之感润入肺腑,戚少商此时本是步行,当即精神一振加快了步伐,片刻后穿过一丛灌木,视野骤然开阔,竟是一个碧波澹澹的湖泊,遥望可见芰荷亭亭,芙蕖未开。他俯身掬了些水来尝,清甜可人,不由得一喜,连忙将水囊注满。起身之时,远远听见有人曼声长歌: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声音贴着水面层层漾来,被烟波一蒸,柔柔地晕开了些,原本的音质已经模糊难辨,只觉意蕴苍苍。回头循声望去,却是一个独坐矶头的钓者,蓑笠掩去容貌身形,姿势很是怪异——从蓑衣撑起的形状和斗笠的角度推测,似乎是抱膝而坐,怀揽钓竿,且略略垂头。这样真的可以钓到鱼么?
疑惑归疑惑,戚少商倒也不想多生事端。正要离开,那人却幽幽续了下去:
“……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
心念一动,便再也移不开目光。不及细想,“鸟尽弓藏”身法已经使了出来,足尖一点便立在钓者身畔。对方一惊之下乍然回头,斗笠向后滑落,露出清俊容颜。
——顾,惜,朝。
长风如水,碧水如烟,烟霭如梦。
如此平静的重逢,或许本身就是一场梦罢。
“原来你在这里。”他说。
“原来你也会来这里。”另一个他说。
天大地大,竟然还不足以让他们幸免于相遇。
或许……“宿命”之类的东西,真的存在吧。
戚少商眼前有幻影飞逝,连云寨,霹雳堂,悔诺城,枉死的人们一张张交错的脸。他的手移上了腰间剑柄,握了又握,终究没有□。
这一路,他最不能失去的,就是冷静。
于是转了眼去看湖水,却惊讶地发现那竿钓丝垂落之处正激出圈圈涟漪。一个不留神,嘴已经抢在脑子之前动了起来:“你心跳得很快,我能感觉得到。”
此言一出,两人都是一震。
顾惜朝咬咬下唇,一字一句地答道:“这一次,绝不是因为做贼心虚。”
“虚”字出时,他已跃起半空,钓竿在手势如奔雷劈下,钓丝似灵蛇一般猛窜戚少商面门。戚少商不闪不避,左手拇指在剑格上一挑,寒剑铮然一声半出鞘外,剑柄正击在钓丝末节回锋之处,连着钓钩的那一小段钓丝顿时失了力,回转了几个圈就软软垂下。
戚少商这才看清那钓钩竟是一枚笔直的缝衣针:“你几时也学起了姜太公?”
“不敢,”顾惜朝回身,一扬钓竿,钓丝又牵着钓针流星般投入湖中,“我只是难于静心,便用这种方法来磨性子罢了。”
戚少商收了剑,缓缓道:“你若真能如姜太公般做到‘愿者上钩’的随性倒好,怕就怕……你所学的,是‘不为锦鳞设,只钓王与侯’。”
“只可惜在这山乡野地,王侯没有,却钓来一个土匪头子。”顾惜朝的声音明显冷了几分。
“土匪头子?早就不是了……”戚少商叹息一声,“如今我是六扇门的捕头,这一次,是为了护送去金国的……买马商队,借道于辽。”
“商队?”顾惜朝嗤笑一声,“谁家的商队如此大手笔,敢用六扇门的捕头作护卫?再者,这里并不是由宋至金该经过的地方。其三,若要买马,西夏名马更胜于金,何必冒险穿越辽境与金人交易?”
戚少商暗自啐了一口:果然是大意了。早该想到的,在这个人面前,半分都不能放松。
“你手持水囊步行而来,能使唤六扇门捕头出来打水的自是高官,且以捕头为护卫的必是公干,也就是说是出使它国的使团;方才你说是赴金国买马,可见是出使金国;至于路线上的偏差……最近金主完颜阿骨打亲自率军攻打临潢,若你们是走到半路折往临潢去见他,路线上也就说得通了。”顾惜朝低声道来,戚少商如芒在背,“以买马为借口,想必是为了瞒着旁人——既然是借道辽国,自然是瞒辽人,那么这次与金主的会面必定是为了商谈对辽国不利之事……”
“不错!”戚少商胸中骤然腾起一股火气,“不是人人都想着通辽篡位!我大宋受辽国欺压已久,这次联金,就是为了一雪前耻,灭掉辽国!看你如此担心有人对辽国不利,果然是钓得王侯相顾,开始为辽国筹划了?”
顾惜朝猛地扔了钓竿,转过身时,已是剑眉深蹙,满面怒容:“戚少商,我虽曾为权势造下血债无数,叛国这种事,却还做不出!倒是你,大宋联金灭辽无异引狼入室,你若真的促成了盟约,才是叛国罪人!”
戚少商摇头道:“做不做得出,只有你自己知道;当年傅宗书暗投辽国,你事前是否知晓,也只有你自己清楚。至于宋金之盟,朝臣大多赞同,你还真当世人皆醉,你顾大公子一人独醒?”
顾惜朝挑了挑眉似要反驳,却终究没有出声。
戚少商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好自为之。”
然后大步离开,再无流连。
天边隐隐有闷响传来,雷霆就在云后,即将破空而至,震动九州。
夏,渐渐的深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
【开篇诗】
司马光《客中初夏》
【宣和二年四月十四】
这个日期来自宋史中关于海上之盟的记录,换成公历是1120年5月13日,正好贴近立夏(5月6日)。本文扣题“四时八节”,所以章节顺序就是立夏…夏至…立秋…秋分……这样。
【赵良嗣】
一个史籍留名的……囧臣。原是辽人,叛逃到宋朝,促成宋金海上之盟,导致辽国被灭。
【小顾所吟的诗】
孟浩然《夏日南亭怀辛大》
日气含残雨,云阴送晚雷
“真是热啊。”王瓌胡乱抹了抹汗,另一手甩着袖摆徒劳地扇风。风也闷热。
按说这才芒种前后,正该雨倩花研。然而这一路行来,日头虽不算烈,地里反蒸的湿热却直要把人捂熟了。莫说是他们这些使节、护卫,就是所乘马匹,也都蔫头搭脑——倒是路上偶见辽人行客,人马都倍显精神。王瓌只觉得那些路人投来的目光尽是嘲笑,刀子般刺得他把一张圆脸往扇风的袖子里藏,暗地里也琢磨着,大宋百年修文,本该纵横莽原的骏马久羁厩舍,早无驰骋之力,或许真的该向金人买些北地良驹……
他这里有一搭没一搭地乱想着,又偷偷望了望一旁的赵良嗣。大概是因为出身辽地,赵良嗣还不至于汗出如浆,但在宋境住了五年的他早已习惯了汴京冰水消暑的好日子,这些天也热得颇有些烦躁,只强绷了一张脸正襟危坐,座下那匹御赐的“雪逍遥”却很不给面子地一步一颠,让他这“危坐”还真坐得危如累卵。
使团里唯一仍显从容的是戚少商。他早习惯了漠漠荒原烈烈长风与炎炎骄阳,或者应该说,他习惯于应对各种旁人眼中的逆境。而他所乘的马匹也不是俗物,那是连云寨大当家穆鸠平从一个辽国将军手中夺来送给他永远的老大的,自然神骏骁勇。至于丢了坐骑的倒霉将军,想来他也不敢抱怨什么——因为他在同一时刻还丢了脑袋,那个酒坛子大小的毛球在用来向寨中兄弟炫耀过之后早被扔进连云山不晓得哪一条沟沟里,眨眼间,就是三年。
三年。戚少商抬头看看天边缓缓涌上的阴云,人世聚散一如浮云,顷刻万千,何况三年?
使团众人在一片低声的牢骚中沿着仿佛永远也走不完的官道前行,突然,戚少商眸中精光闪过,骏马骤然跃出,飞龙般闪在队伍最前头:“停!”
赵良嗣给他惊得险些在马背上一跳,匆匆勒缰,不悦地问:“戚捕头?”
戚少商已横剑在手:“有蹊跷,众护卫仔细!”
“戚……戚头?”不明所以的护卫们面面相觑。
暴雨之前总有征兆,比如空气里泛出湿润的土腥气,经验丰富的长者总能敏锐地将它们捕捉;同样的,那些看似突如其来的变动,也并非无迹可寻——对于无论是袭击或者被袭都经验丰富的戚少商来说,更是如此。
不过片刻,官道远处有沉沉震动以惊人的速度逼近,和着洪潮般的铃声,好似滚过大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