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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贤心头一沉,不想无意漏了风声,竟还神色不变道:“客栈那晚,鸡飞狗跳,不问可知,公主是为了《日月歌》而来。那之后,秋兄一直跟着公主,在下猜测,只怕那书早到了公主手上。不知道小弟猜得对不对?”说罢大笑。
秋长风移开头去,微笑道:“孟兄料事,简直赛过诸葛之亮。”岔开话题道:“不知道孟兄的相好是哪位?不如让这艘船先把孟兄送过去再说。”
孟贤心思转动,故作谦逊道:“小弟不急,倒想先见见秋兄的相好。还不知秋兄的相好在哪里?”
这时小船已近了一艘画舫,那画舫规模不小,上有纱灯悬挂,彩巾缠绕,颇为炫丽,但船上只是偶尔有琴声丁东,颇为冷清。
孟贤眼珠一转,有些失笑道:“难道秋兄的相好,在这艘画舫上?”
秋长风望着那画舫,神色带分怅然,不待说话,有一艘船划过来,近了那画舫,船上有一人高声叫道:“媚娘姑娘,我家黄公子,奉上黄金百两,只求一睹芳容。”
孟贤本觉得这画舫上的歌妓只怕早就风光不再,闻言忍不住吓了一跳。他们锦衣卫虽风光,但几年也赚不到黄金百两,竟然有人出黄金百两,只想见这女人一面?这女人到底哪里这么值钱?
半晌后,那画舫上站出个丫环打扮的人,眉目清秀,灯影笼罩,晚风吹拂,看起来姿色也是不错。那丫环脆声道:“多谢黄公子的美意,可我家姑娘今日不适,不想见客,请回吧。”
孟贤更是吃惊,不想这黄金百两就这么随水漂逝。早认定秋长风绝不会认识这种人物,才待让船家调头,不想那丫环秀眸一转,落在秋长风的身上,惊喜道:“这不是秋……公子吗?”
秋长风船上微笑道:“路过秦淮,本想看看媚娘,不想她不舒服,那在下改日再来好了。”
那丫环抿嘴笑道:“看秋公子你说的,我家姑娘,就算谁都不见,可也不会不见你呀。快请上船吧。”早放下舢板,又做了个请的姿势,显然和秋长风颇为熟络。
秋长风一笑,走上画舫。孟贤眼珠子差点掉在脚面上,才待也跟随上前,方才还巧笑嫣然的丫环突然板起了脸,伸手拦住孟贤道:“这位公子,我家姑娘并不想见你。”扭头望向秋长风道:“秋公子,他也要上船吗?”
秋长风笑道:“这位公子还有别的相好,没空来的。”
那丫环脸色一缓,笑道:“那公子请便吧。”
孟贤脸臊得和猪肝仿佛,讪讪回到小船上,早问候了秋长风亲人几遍。等小船走远,一口浓痰吐到了河中,骂道:“秋长风,你不给老子面子,老子给你好看。”
那浓痰又急又劲,不等入了河水,嘣的一声响,一箭射中孟贤身边的船舷,离孟贤只有几尺之远。
孟贤吓得差点掉到河里,扭头一看,见到一艘大船就在他身边不远,那枝箭,显然是那大船上射出来的。孟贤见到这旖旎的秦淮河上,竟然有人射箭,简直不可思议,才待破口大骂,突然见到云梦公主出现那船舷上,向他招招手,不由得大惊,这才知道是云梦公主和他打招呼,可这种招呼,实在让人有些吃不消,慌忙叫船家划船靠近了大船。
公主秦淮河上相招,孟贤心中不由得也有了分旖念,不待想入非非时,就听云梦公主冷冷道:“秋长风呢?”
孟贤四下一望,只见到甲板上隐约有寒光闪烁,习兰亭、叶雨荷都在云梦公主身边,心中微冷,忙道:“他去见个女人,叫做什么媚娘。”
云梦公主眼中满是鄙夷,“那你怎么不去?”
孟贤忙挺起胸膛道:“那种地方,小人不想去的。”
云梦公主呵斥道:“你不想去也得去,我让你跟着秋长风,你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不如跳河死了算了。还不快去?”
孟贤骇了一跳,慌忙下船去找秋长风,可心中奇怪,不知道云梦公主到秦淮河上做什么?难道说……
云梦公主神色不屑,咬着红唇,半晌才骂道:“那个死人脸不是个好东西。丢了书,竟然还去风流快活,真的要色不要命了。”
不知为何,听秋长风上了媚娘的画舫,她心中竟有些不舒服的意思。她当然不肯承认别的,只觉得秋长风事事讨厌。
叶雨荷神色清冷,向习兰亭问道:“习先生,那媚娘是什么来头呢?”
习兰亭微笑道:“那媚娘本是秦淮名妓,三年前曾为秦淮河的花后。但中得花后后,却未嫁入侯门,反倒一直留在秦淮河。这几年风头不如如今的秦淮八艳了。但素有名气,如今想登她的船儿,没百两黄金不可的。”心中却有些奇怪,不知道秋长风如何能上得船去?
他看得出,秋长风身上绝不会有百两黄金的。
云梦公主斜睨习兰亭一眼,“习先生这么熟悉,想必也上过媚娘的船了?”
习兰亭只能咳嗽,叶雨荷解围道:“习先生,什么叫花后?”
习兰亭停了咳,解释道:“秦淮河这十年来,每年都有花国论后盛事,品评秦淮河最出色的女人。花国论后会选出一后四妃,每个都有倾国倾城之貌。只要秦淮女子有人能当此殊荣,立即身价百倍,不要说金银珠宝不愁,都可能有公子王孙追逐迎娶……”他本侃侃而谈,但瞥见云梦公主铁青的脸色,立即住口不谈。
云梦公主跺脚怒道:“就是有你们这些无耻的男人,才会开什么无耻的花国论后。你们以为女人是什么,玩物吗?”
习兰亭垂首不语,叶雨荷叹口气,知道这冲动的公主又在抱打不平,可偏偏这种事情,千年来屡禁不止的。岔开话题道:“公主,这个媚娘和我们调查的事情无关,不用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了。”
习兰亭立即接道:“不错,叶捕头在客栈附近,居然发现忍者的暗记,那些忍者好像要在这秦淮河附近相聚,我们全力追查此事就好。若能将那些忍者剿灭,皇上来了,定然喜欢。”
云梦公主一听,立即忘记了花国论后一事。恨恨道:“不错,那些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一定要给他们好看。”
她被忍者所擒,又被鬼面人惊吓,早就怀恨在心。叶雨荷身为浙江捕头,对忍者端有几分了解,出客栈后,无意发现忍者的行踪,立即告诉公主。云梦公主一听,当然要报复,因此让卫铁衣去调兵,她却和叶雨荷一块到了秦淮河上,搜寻忍者行踪。
一想到或许能给忍者迎头痛击,她忍不住心中窃喜,再也想不到许多。可习兰亭、叶雨荷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担忧之意。
公主无知无畏,可习兰亭他们想得多,反倒益发的惊怖。
忍者来此,究竟目的何在?是为了公主、《日月歌》,还是为了别的?
天子、上师到了南京,忍者也随即而到,这本是繁华喧嚣的南京城,蓦地变得风雨欲来起来……
风雨未来,繁星在天,明月皎皎。
可漫天的繁星、皎洁明月的光彩,似乎也不如灯下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子坐在那里,慵慵懒懒,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可她坐在那里,浑身上下,仿佛有些说不尽的情感。
她极美极艳,但旁人看到她的第一眼,看到的并非她的美艳,而是她的一双眼。她的眼眸半开半闭,似乎晨睡未醒,又像是三更将梦,那双眼看着人的时候,说的不再是秦淮河的红粉繁华,而是人生的寂寞。
那女子正在看着秋长风。
秋长风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也在望着对面的那个女子,眼中露出唏嘘之意,却微笑道:“媚娘,我们好像有一年未见了?”
媚娘启齿微笑,笑容中也带着寂寞,“一年零二十七天了。”她当然和秋长风很熟,熟得分别多少日子都记得。
旁边那俊俏的丫环突然想要落泪,可却拎起酒壶给二人满了两杯酒,娇笑道:“好朋友一年多不见,当痛饮几杯。秋公子,你不知道,我家姑娘,想你才病的……”
还待说什么,媚娘突然望了那丫环一眼,目光中有着说不出的责备之意。
丫环立即住嘴,她明白姑娘的心思。
秋长风神色略带异样,转瞬如常,举起酒杯道:“为了这一年零二十七天,当尽一杯。”他举杯一饮而尽。
媚娘嫣然一笑,水袖掩住檀口,轻尽一杯,姿态如歌般优美。可优美中,似乎又带了分伤悲。她感觉那甜美的醇酒,却有着说不出的苦涩。
秋长风亲拎酒壶,为媚娘满了一杯道:“这第二杯酒……希望媚娘……”
媚娘没有端起酒杯,只是望着秋长风道:“你有心事?”
秋长风手有些僵硬,强笑道:“我还是瞒不过你。”他会看尸体,亦会观人,可知道眼前这女子观人之术,绝不在他之下。
媚娘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