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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到她母亲的坟上上香。
由母亲生前的言谈以及父亲来信的内容判断,弓子愈发地相信,他们俩绝不是因为彼此憎恨而分离的。弓子甚至可以感觉到,父亲一直到如今还是对母亲有种恋恋不舍的感情。
弓子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第三者的介入,才导致父母的离异。记忆中,母亲很少有起伏剧烈的心情,是属于平稳性格的那种人。但也不能就此排除母亲有时也会有出人意料,做出异常举动的可能性。
弓子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一幕景象。
在未搬来此地之前,母女俩是住在和泉多摩川的国宅。那是夏末之时,庭院角落的杜鹃花丛里不知怎么搞的,闯入了一条小蛇。母女俩那时正在修剪花枝不小心惊动了那条蛇,弓子年纪小,被它那昂首吐信的怪模样给吓呆了,母亲却不慌不忙地用长剪刀把蛇剪成两截,之后还意犹未尽似的将小蛇剪成细细的好几段。
“住手……妈。”
惊慌失措的弓子虽想制止母亲,但被母亲大异平常的眼神一扫,赶忙把话都吞进肚去了。母亲那一闪即逝的异样眼神。直像是静夜的冷笑般令人毛骨悚然。
“不这么做是杀不死它的哟!”
母亲语气相当的冷静。死蛇尸体的凄艳感,以及长剪刀上死蛇体液的殷红,一直都非常鲜明地刻在弓子的心板上。
由于那时的不愉快记忆,直到如今弓子仍会从梦到五颜六色的彩带的恶梦中惊醒过来。父母亲之间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因为那位无头的男士的介入而有了裂痕?而那位男士如今又如何了?
为了及早知道父母亲的离婚原因,弓子写信给父亲孝一郎。回信来得很快。
“……这件事挺令人难以启齿的,事实上你母亲文乃,她爱上了在区公所做事的一位名叫山荷满男的杂志社同事。我想,这是导致我们离婚的最大原因。
如你所知,你母亲从小就醉心于文学,立志要成为作家,所以等她回到了故乡城下町的时候,她马上就成为‘渡良濑’这本杂志的一份子。你母亲对文学异常的狂热,及对小说创造的热情甚至超越了对家庭的关心,也忽略了对你的照顾。
山荷满男是当时城下町文艺圈里最受瞩目、最有创作前途的一位青年。他当时尚未结婚,比我小三岁,也比你母亲小两岁。而你母亲似乎是被他深深吸引住了。”
弓子被信上所写关于母亲的种种事实给打垮了。她甚至不知道母亲曾经为了想成为一个作家而加入“渡良濑”杂志。更不用说母亲在生下她之后还会去爱上一个比她小两岁的男人。
信上还写道,某夜,母亲握着父亲的双手请求他跟她离婚。父亲在懊恼伤心之余决意离婚。由于父亲不曾见过山荷满男本人,只曾在“渡良濑”上看过他写的一篇小说外,仅知道他在区公所工作,除此,山荷满男的长相以及他的经历都不清楚。
读完了父亲的回信,有一个疑问在弓子心中形成,为什么母亲的遗物中连一本“渡良濑”也找不到。记忆中也搜寻不到母亲伏案写作的印象。难道母亲在离开故乡移居东京之后,就完全对写小说死心了吗?
或许说不定是因为对母亲期望颇高的山荷满男遭遇了不幸的缘故。他和母亲志趣相投,也喜欢读小说,又是同乡,换成我的话也会对他另眼相看的。
(莫非是,山荷满男已死了?)
弓子被自己的大胆假设给吓了一跳。母亲甚至对身为亲生女儿的自己也绝口不提她的过去。热爱故乡的母亲移居东京后,就好像雁行折翼般,一面担任教职一面独立抚养女儿,在偌大东京的一个小角落里平平凡凡地终其一生。
照片上的那位男士该是山荷满男没错吧?自那次三人一起去参拜神社之后,母亲和山荷满男之间一定起了某些争执,之后母亲到了东京,却仍然在衣橱的最深处藏了那张照片。在追求谜底的过程中,弓子感觉到离母亲的这项重大秘密愈近,不祥的阴影就愈浓。
虽然如此,弓子还是被一探母亲秘密的冲动给驱使着往前走。
陷于一团迷雾中的弓子决定和芳贺英夫商量。下班之后,两人一起到新宿的咖啡厅坐坐,弓子将那张怪异的照片拿给芳贺看,并且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巨细靡遗、毫不隐瞒地告诉了芳贺。
“真有意思啊!也真够神秘的了!”
看过照片,芳贺面露微笑地,啜饮一口咖啡如是说道。“为何不查一下这位山荷满男二十年来的情况究竟如何?”
“只知道一些些。”
“再多调查一下嘛!”芳贺成竹在胸地答道。
“但是……”
弓子有些不安。毕竟这是母亲最深处的秘密,事到如今弓子反而怕去揭开这秘密了。
“没关系啦!”始终微笑着的芳贺答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感到惊讶的。”
由这句话弓子直觉芳贺似乎是保留了什么秘密没对她说。
两个人最后决定共同来揭开这谜底。芳贺不愧是个男人,两天后就获得了重大情报。
三
“山荷满男早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
中午的休息时间。芳贺在离公司不远的餐馆里调查所得。
“去世了?!”
骇异过度的弓子几乎昏厥过去。
“听说是从悬崖上掉落致死的。”
“意外而死的吗?’‘
“警察是这么说。”
“真的?”
弓子凝目注视着芳贺的脸庞。她注意到芳贺干净细致的脸上,某些脸部的肌肉正微微抽动着,眼瞳里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警察确实是将这件事当做意外事件来处理。”
“从哪儿打听到的?”
“是用电话向区公所问的。山荷似乎是笔名,区公所并没有这个人,另外还介绍了一位以前也是在‘渡良濑’杂志工作的人给我,名叫末村富二,现在经营一家照相馆。我正要问关于山荷的事时,他却一听到你母亲的名字就……”
“怎么了?”
弓子莫名地悸动起来。正如她所预料的。山荷满男的死和她母亲文乃有相当密切的关系。芳贺大概也这么认为吧!
两个人突然都缄默不语。
“快吃呀!时间快到了!”
芳贺试图打破这个僵局。
“好吧!”
弓子颔首答应,咖啡连一半也没喝完,至于三明治则像是橡皮糖一样梗在喉咙里难以下咽。
两人走出餐馆一起回公司的途中,弓子下定了决心,想向芳贺问个清楚。
“那位末村先生对关于山荷的死到底说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说。”
“从实招来!”
“‘渡良濑’这本杂志在山荷满男死后马上就停刊了。”
“就这些?”
“山荷是个放荡的无赖汉,虽然有些才能,但以他的性格来看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
“真的是意外致死的吗?”
“警察是这么说的,错不了的!”
芳贺以罕有的强烈口气答道。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正月里酒喝多了,初次去参拜神社。一不小心失足滑落悬崖。这就是意外致死的真相,就这么简单!”
“初次参拜神社?”
错愕万分的弓子停下脚步望着芳贺。由于逆光的关系,芳贺看起来像是一团黑色的影子。
(拍完那张照片后山荷满男就死了?)
弓子的胸口仿佛有重物压挤着般。
山荷的死,绝不会是单纯的意外事故。警察虽然将这件事当做意外事故处理,但是杂志社的朋友决不会这么认为吧!山荷之死一定和母亲有相当程度的关联,要不然末村富二这位当时杂志社的同事,决不会听到母亲的名字就把电话挂断,这就证明了弓子的推测不是没有可能的。
回到会计部门时,芳贺低声说道:
“从前的照片都已烧毁了。关于你母亲的过去就调查到此为止吧!不要再追根究底了!”
边说边轻拍着弓子的肩。
“知道了。”
弓子点头答应了。正如芳贺所说的,揭穿亡母的秘密是毫无意义的。即使是亲生女儿,也不该将母亲过去的丑事给抖出来。
那天夜里,弓子本来想将那张照片给处理掉,却不知怎么搞的眼睛盯着那张照片再也移不开。神社位于一片杂树林里。神社之前起了一盆篝火,但树林里仍是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枝头上白雪皑皑,四周瑞雪纷飞,正是除夕将尽黎明将至的前一刻。拿着驱妖箭的游客们因为寒冷。看来都有点缩头缩脑的。
凝视着照片上母亲背后的前殿,弓子脑海里如电光火石般闪现出一幕记忆中的景象。那天去参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