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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极夏彦铁鼠之槛 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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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那位先生已经详细地向众位说明了,有劳您了。贫僧原本还要再动手的哪。”


注:语出《正法眼藏》中《大悟》一章。

  京极堂站着,无言地看着外头。
  这样……就结束了吗?
  嗯……
  “哲童会被问罪吗?”
  “呃……会吧。”
  “这样啊。可以的话,贫僧希望在哲童回来后,将衣钵传给他。之后不管是哪里,贫僧都随警方去,任凭警方发落。”
    将衣钵传给哲童——也就是只有哲童一个人将留在这座山吗?
    那么这座山的结界岂不是根本没有被打破吗?
    我望向京极堂。
    京极堂察知一切,露出阴沉的、悲伤的表情。
    打从一开始就输了……
    就是这么回事吗?
    “那位医师大人。”
    “嗯?我吗?”
    “阿铃就拜托您了。”
    “呃.噢,我明白。”
    松宫惊惶地抬头。
    我对他在意得不得了。
    “阿铃从昨天夜里就不晓得去了哪里,现在哲童在找她。哎,她从以前就经常晃得不见人影,应该也不必特别担心……”
    “阿……”松宫发出沙哑的声音,“阿铃她……”
    京极堂瞪着松宫。
    復木津也回过头来注视他。
  久远寺老人站了起来。
  “仁秀先生,那位是阿铃小姐的舅舅。松宫,到这里来。”
  仁秀坐着,转向我们。松宫仁如以僵硬的动作站起来,在仁秀面前跪坐下来,恭敬地行礼。
  “贫僧名唤松宫仁如。”
  “请抬头,贫僧不是个能够受人礼拜的高僧。你刚才也听到了吧?贫僧是个破戒又杀生的和尚。”
    “破戒无大小之分。无论杀害禽兽虫鱼之类或杀人,犯杀生戒的程度皆是相同。师父虽是破戒僧,但若论破戒,贫僧亦是个破戒僧,那么由修行浅薄的贫僧克尽礼数也是当然。”
  “这样啊。”
  “阿铃她……是贫僧的……”
  “啊,那么……是啊,阿铃把博行师父……”
  “仁秀老先生,就当做没这回事吧。菅野死了,已经够了。”
  “这么说来……”山下狐疑地说,“是谁把菅野放出土牢的?”
  “咦?”
  为什么?
  我突然感到毛骨悚然。
  “是阿铃。”仁秀低声说。
  “咦?真的吗?”
  “引诱博行师父,使其发狂的——是阿铃。”
  “你说什么?仁秀先生。这太……”
  “她——就是这样一个姑娘。”
  “这样一个姑娘?”
  “经常——迷惑人心。”
  那双眼睛,那张脸。
  恐怖再次如疟疾般涌上心头。
  “确……”此时松宫仁如总算抬起头来,“确实如此吧。贫僧方才亲见、听闻这里发生的种种,深感羞愧。如果那姑娘成长得如此,那正是贫僧之不德、破戒的证明。贫僧不仅践踏了身为僧侣的戒律,更践踏了人伦。”
    “喂,松宫,你……”
    “久远寺先生,今川先生,还有中禅寺先生,关口先生,贫僧这十三年以来,一直欺骗着自己。闭眼不去正视自己丑恶的本性,塞住耳朵,甚至披上僧侣的假面具,一脸若无其事地活了过来。贫僧误以为忘却昔日的过错就是修行,贫僧不仅没有离开自我的牢槛,反而是一直关在牢槛里,将其深锁。”
  “松宫,你在说些什么……?”
  “久远寺医生,让他……让他告白!让他现在在这里告白!”
  “关口,你说什么?你怎么了?”
  心跳剧烈。
  我以兴奋压过了恐惧。
  “松宫师父,饭洼小姐已经想起来了。只要你下山,就一定非说出来不可。所以你最好在这里……”
    京极堂抓住我的手臂。
    “干吗!”
    “关口,住口。”
    他在瞪我。
    我沉默了。
    “不。我不住口。中禅寺先生,关口先生说的没错,贫僧不知道饭洼小姐记得什么。可是,烧了我家的是贫僧。贫僧为了逃离家妹铃子,放火烧了自己的家,然后逃亡。”
    “你说什么?”山下回过头来,一脸错愕地看着松宫。
    “松宫师父!”京极堂大叫,他的声音却传不进松宫耳里。
    “贫僧与父亲争执,离家出走,但那天回到家一看,家中一片死寂。连灯也没开。佣人们都熟睡了,但玄关的锁是开着的。我走到饭厅,点亮煤油灯一看——家父和家母都死了。贫僧大吃一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双亲头被打得血肉模糊,死掉了,我想一定是在断气之后还不断遭到殴打吧。我想去叫佣人,却突然想到铃子。我回头一看,铃子就站在那里。”
  “那……凶手是令妹吗?”
  “这我不知道,但铃子手中拿着烟灰缸之类的东西。贫僧——不,我在怀疑家妹之前、在安抚家妹之前,有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惊恐极了。家妹——在笑……然后她这么说了。”——哥哥,我有孩子了,足哥哥的孩子哟。
    “没错,我与家妹发生了男女关系。所以仁秀师父,阿铃是我和家妹铃子所生的孩子。是在那荒唐的行径之下所生的——不幸的孩子。”
  仁秀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
  “我推开铃子,把煤油灯砸到地板上,火很快就延烧开来了。铃子一动也不动,我也完全乱了分寸,逃出房间,在后门点火,并在佣人们所在的别馆走廊放火,最后在玄关点火。我想要把铃子和家父、一切都给烧了,然后我逃走了。”
    “这不是该在这种地方说的事!”京极堂一喝,“你的罪是只属于你的,说出来或许可以轻松一些,但轻松的也只有你一个人!这样又有谁能够得救?”
    “可、可是……”
    “应该先让你下山的。”
    “为什么……”
    “我要在这种状况把阿铃小姐……”
    “阿铃。”仁秀出声,众人皆望向那里。阿铃站在人口。“阿、阿铃!”松宫叫道,踏出一步。“不要过来!”哲童站在阿铃背后。“阿铃讨厌你。”“你说什么?”“因为你来。所以阿铃逃进山里了,回去。”哲童抱起阿铃。“师啊。归于何处?”“哲童,待在这里。”时间又停止了。阿铃扫视全体。仿佛要被那双漆黑的眸子给吸进去了。齐剪的一头垂发,童稚无邪、端整的五官。如蓓蕾般小巧的朱唇,如雪般的肌肤。
  復木津退了一步。
  京极堂踏出一步。
  今川与久寺远老翁、常信与觉丹都完全无法动弹,山下冻住了。
  此时响起木炭爆裂的声响。
  “哇啊啊啊啊!”
  什么东西撞上了哲童。
  哲童出其不意受到攻击,往前踉跄,阿铃一跃而下。哲童放开阿铃后,吠吼似的“噢噢”一叫,站了起来。好巨大。
    英生敲打着哲童的背,不对,他不是在敲打。英生的手里拿着菜刀,正以菜刀戳刺哲童的背。
  “你这个笨蛋!”
  復木津间不容发地扑上英生,山下与今川慌忙冲过去。哲童再一次嚎叫,推开英生。被復木津从背后架住、浑身染血的少年僧侣,连同侦探一起被撞飞了。
    “噢噢噢!”
    “哲童!”
    仁秀跑过去,京极堂也追了出去,全体动了起来。那似乎是发生在短短一瞬间的事,却只有我一个人感觉缓慢极了。
  我连滚带爬地追到外面。
  五名警官赶了过来。常信与京极堂扶住哲童,今川则抓住英生。哲童甩开常信与京极堂,站了起来。英生涨红了脸大叫:“你为什么杀了师父?”
    常信用力按住他的肩膀说道:“英生,杀了佑贤师父的不是哲童,佑贤师父是贫僧杀的。不,等于是我杀的。”
    “什么?”
  “不,是这座山、这座寺院杀的。别做傻事。”
  英生放开了菜刀。
  警官押住英生,菅原刑警与次田刑警从知客寮冲出来,制住大闹的哲童。
    “哲童!”仁秀大喝,哲童被警官与刑警搀扶似的坐倒下来。
    “您是医生吧?请您为哲童看看伤势。”
    “噢。”久远寺老人绕到哲童背后。
    今川守望着。
    等于是这座山所有的人都集合到中庭了。
    復木津倏地站起,望向禅堂。
    我也转过视线。
    阿铃站在那里。
    松宫独自离开众人,往阿铃那里走去。
    阿铃瞪着应该是初次会面的父亲。
    我介意京极堂的话。
    他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我?
    ——我要把阿铃小姐……
    后面本来要说什么?
    京极堂眯起眼睛,露出痛苦的表情背过脸去。
    松宫更踏出一步。
    这种状况——是垂死的挣扎。
    这座寺院直到最后的最后,依然拒绝与此世相接。明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明明一切都解体了,事到如今——还拒绝着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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