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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美目一转,目光落在了书桌上,道:“先生在用功么?”
黄先生忙道:“闲着没事儿,一个人也无聊,反正冻得睡不了,倒不如拿起书来看看,多读些书总是好的!”
姑娘微颔螓首,道,“先生说得是,反正先生闲着无聊,可愿到我家去坐坐?”
黄先生讶然说道:“到姑娘家去……”
姑娘道:“先生一个人,在这儿又举目无亲,过年了,一年也就这么一天,我爹叫我来请先生到我家去吃顿年夜饭……”
黄先生“哎呀!”一声道:“严老夫子真是太客气了,太爱顾了,这么冷的天,这么深的积雪,怎么让姑娘跑到我这儿来……”
姑娘道:“反正我已经来了,先生赏光不赏光?”
黄先生忙道:“姑娘,我怎敢打扰……”
姑娘道:“先生刚刚说的,这么冷的天气,这么深的积雪,我专程跑来请先生,先生怎好意思不去?”
黄先生作难了,眉锋微皱,迟疑着道:“这个……姑娘,贤父女盛情难却,若推了严老夫子这番爱顾好意,那也显得不恭,只是,只是……”
脸一红,窘笑说道:“我总不能裹着这床破棉被到府上去……”
姑娘会说话,她嫣然一笑道:“先生,严家也不是富贵之家,教书人跟读书人有几个出门讲究轻裘的,人贵率直,衣着只是外表,似乎不必讲究那么多……”她顿了顿,又道:“但得不冷,便是裹着棉被出门又何妨?这不也正是读书人的本色么?”
黄先生道:“姑娘,我是怕失礼……”
姑娘道:“先生,这是小节。”
黄先生迟疑了一下,双眉一扬,道:“好吧,严老夫子好意,姑娘也冒着风雪来了,再加上姑娘这番指教,我就是拚着冻僵也要到府上叨扰一番,姑娘请先到外面等我,我熄了灯就出去。”
姑娘忙道:“让我代劳了吧!”
她快步走向书桌,趁着抬手熄灯那一刹那,她目光遍扫全桌,却找不出一点有写过字的迹象。
灯灭了,黄先生裹着那床棉被走出了门,姑娘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黄先生要锁门,但手刚伸出去就又缩了回来,他道:“四壁萧条,囊空如洗,一个落魄的穷读书人,不怕梁上君子光顾,谁要拿这几件破衣裳,几本破书,尽管拿去。”
姑娘道:“先生读圣贤之书,正气慑人,宵小也得敢啊!”
嘴里说着,她带路前头走了。
姑娘心思灵巧,玲珑剔透,这儿既然看不出什么,她打算把这位黄先生带回家去来个“三堂会审”。
黄先生可真是个窝囊废,身上裹着一床棉被,还冻得直打哆嗦,一步比一步艰难,真是。
费了好半天工夫,好不容易挨到了严老夫子家,姑娘抬眼四窥,寂静空荡,风在悲号,雪仍不住地在飘,除此,再也难看到别的什么。
她一进竹篱高声先叫:“爹,黄先生来了。”
门开了,严老夫子满脸错愕神色地当门而立,当他看清黄先生身上那身“穿着”之后,一怔,险些失笑。
错愕归错愕,想笑归想笑,他连忙把黄先生请了进去,进门之后,黄先生拉下身上破棉被,往屋角一张椅子上一塞,向着严老夫子兜头就是一揖:“蒙老夫子宠邀,晚生不敢不来……”
严老夫子当即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忙还礼说道:“不敢,彼此都是离乡背井之人,既逢年节,就该聚聚,也只是粗肴水酒,好在黄先生不是外人……”
向着姑娘一摆手,道:“丫头,后面准备去。”
姑娘伶俐,忙撤走了桌上的往后去了。
黑大汉跟着到了后头,劈头便道:“丫头,你弄错了。”
姑娘一怔道:“怎么,五叔,我弄错了?”
黑大汉道:“可不是么?刚才你走后没多久,他们就过来了,我跟大哥听得清清楚楚,‘玉龙’在外面说了这么一句:‘大三十地跑来扰人,过两天再来,滚!’,等我跟大哥开门看时,‘玉龙’已经没了影,有几条人影在夜色里没命地狂奔而去,你想,黄先生要是‘玉龙’,他能分身两地么?”
姑娘呆了一呆道:“真的,五叔?”
黑大汉道:“难道五叔还会骗你不成!”
姑娘恍然苦笑,道:“这么说来,我是自作聪明,的确弄错了,唉,这么冷的天把人家给骗了来,这是何苦……”
黑大汉道:“好在他也不算白来,快点把酒菜端出去吧!”
说完了话,他转身先出去了,刚到厅堂,严老夫子便招手说道:“赵老弟,请过来见见这位黄先生。”
黑大汉会意,忙走了过去,彼此见了个礼,寒喧了一番之后,严老夫子向着黄先生道:“我这位赵老弟是个跑江湖的,前些年在鲁西结识订交,可巧他这趟路过‘济南’,到我这儿过个年……”
黄先生“哦!”地一声道:“原来赵兄是位江湖侠士,哎呀呀,那真是失敬,真是失敬,不瞒赵兄说,小弟虽是个百无一用的读书人,但却素慕赵兄这等朱郭之流,今夜能在老夫子府上得识赵兄,小弟是荣宠无上,足慰平生了。”
“铁胆巨灵”赵滔佯称目已是个跑江湖卖艺的,几路花拳绣腿,那只是哄人混饭吃的,算不得侠士。黄先生却硬说他是过谦。
说话间,姑娘端着酒菜出来了,第一眼她便望向黄先生,这一眼带着不少的歉疚与不安。
黄先生却毫无所觉地冲她一拱手,说了声:“劳累姑娘了。”
姑娘含笑说道:“那儿的话,先生总那么客气,饭总是要吃的。”
酒菜摆上,严老夫子跟赵滔殷勤劝饮,为着那份歉疚,姑娘也敬了黄先生一杯。
这杯酒刚饮下,一声震人耳鼓的冷笑传了进来:“犹自饮酒作乐,不知死之将至。”
赵滔脸色一变站了起来。
黄先生皱眉说道:“这是那位,大三十里怎么死呀死地……”
严老夫子向着赵滔一递眼色道:“赵老弟,你陪陪黄先生,我出去看看是那位不知避讳的朋友来了!”话落,他推杯站了起来:
赵滔忙道:“严老哥哥,还是我代劳吧。”他拔腿便要往外走:
严老夫子伸手一拦,道:“不,赵老弟,怎么说我是主人,有道是:‘强宾不压主’,你陪陪黄先生,还是让我去吧!”说完了话,他走过去拉开了门。
一阵刺骨寒风卷了进来,黄先生机伶一颤,叫了声:“好冷”,往一边便躲,适时,外面传来了一声闷哼。
闷哼的,是个身材瘦高的黑衣人,一身皮袄裤,看不见头脸,发出闷哼的时候,他脚下也一个跄踉,然后两道逼人寒芒暴射,他冷冰说道:“老匹夫,你敢暗箭伤人……”
严老夫子为之一怔,讶然说道:“这位朋友,你这话……”
瘦高黑衣人抬手往胸前一摸,手往前一伸,一摊,道:“你看有,这是什……”“么”字未出,他身形猛地一震,叫道:“主人果然在此……”他一翻腕收起那件东西,恭谨躬身,道:“既然主人亲自到此,属下告退就是。”
腾身飞射而去,转眼不见。
严老夫子怔住了,他看得清楚,刚才那瘦高黑衣人掌心上托着的是条小巧玲珑的玉龙。
其实,何只他怔,便连赵滔跟姑娘也怔了。
好半天,屋里的赵滔才叫了声:“大哥……”
严老夫子定了定神,关门转身走了进来,深深地看了赵滔一眼,递过了一个眼色,道:“这简直令人莫明其妙,赵老弟,你认识他么?”
赵滔忙摇头说道:“不认识,严老哥哥,别是他找错人家了吧!”
严老夫子一点头道:“对,八成儿他是找错了人家,以我看这是江湖事,我一个读书人怎么会沾上江湖事?白白地受了场虚惊!”说着,他坐了下去,强笑举杯邀客。
黄先生也有点余悸跟惊诧,喝过了一杯酒,他摇头说道:“老夫子,以我看这件事不寻常……”
严老夫子目光一凝,道:“噢,怎么,黄先生有什么高见?”
黄先生道:“我刚才好像听那个人说老夫子暗箭伤人……”
严老夫子道:“不错,黄先生,他是这么说过。”
黄先生道:“老夫子伤他了么?”
严老夫子道:“没有啊,自然没有,黄先生请想,我怎么伤得了他。”
黄先生道:“这就是喽,刚才我看见他往身上摸了摸,然后摊开手让老夫子看了看,那定然是什么江湖人的暗器……”
转过脸去望着赵滔迫:“赵兄,那是应该叫暗器,我没有说错吧。”
赵滔忙点头说道:“没错,没错,是叫暗器,是叫暗器。”
黄先生道:“还好我没有说错,要不然可就贻笑大方了……”顿了顿,接道:“既然有暗器,那就表示他没有瞎说,果真是有人用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