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终于能见到可能是丈夫亲爱的女朋友的学生,埃莱娜感到十分高兴。丈夫的私生活无可指责,正因为如此,要永远受到她的指责。所以,埃莱娜立即就同意了。如果他想骗她,把朱莉当作是他想讨好的一个远房表妹介绍给她,她会公开他们的婚姻状况,抖出自己的不忠行为,消除仍有点使她不安的最后那点犯罪感。
出租车司机笨头笨脑,塞车,皮埃尔草草写在一小截报纸上的地址像天书一样难认……朱莉迟到了,头发乱糟糟的,跑得脸色苍白。她穿着一条袖子很短的新连衣裙,折边清晰可见。脚上的绉胶底鞋走起路来十分沉重。
就像儿子羞答答地向母亲介绍不般配的未婚妻一样,失望的皮埃尔满脸通红。埃莱娜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朱莉对自己有失风度似乎毫不在乎,也不在乎埃莱娜明显流露出来的对她的不敬。皮埃尔气乎乎的样子使她发笑。他怀疑她是故意让自己掉价的。就餐时,她操着克里奥尔①口音,皮埃尔都听不出是她在说话了。吃奶酪时,她又忘了克里奥尔口音,换了另一种口音。吃甜点时,她又冒充高雅。皮埃尔不再怀疑了。
① 克里奥尔人,指安的列斯群岛等地的白种人后裔,其语言由法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和土语混合而成。
一进门,朱莉就明白了,皮埃尔和埃莱娜不和,想利用她来解决纠纷呢!她早有预感。她神态自然,一举一动都让他们放心。埃莱娜很惊讶,她应该灵机一动,设法逼皮埃尔干蠢事。她太需要皮埃尔干蠢事了,以便让他在他的同谋面前出丑。她认为皮埃尔干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而朱莉就是他的同谋。
朱莉识破了埃莱娜的计谋。她打着呵欠,看了看表,把餐巾放在桌上。
“呀!这么晚了!”她显得很遗憾,说:“我还得去向朋友们告别呢!他们等我开欢送会呢!”
告别匆匆忙忙,非常简短。皮埃尔坚持要拥抱她。他把她的手握得生疼,她痛得龇牙咧嘴。埃莱娜错过了这个盼望已久的机会,十分恼火。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让皮埃尔去收拾饭桌、倒烟灰缸、关灯。
朱莉坐在主人位上,请埃莱娜坐在她右边,皮埃尔坐在左边。康贝迟到了,坐在她对面。亚麻桌布满是补丁,被烟民们不小心烫出的破洞依稀可辨。桌布上绣着由克恩家族姓名起首字母组成的图案。桌子当中,刻着家族纹章的小银杯里,有一些鲜红的芦荟花,那是太阳下山之前摘的,泡在水中。水里放了一点樟树皮,很香。皮埃尔一言不发,望着朱莉。朱莉微微一笑,以此安慰他。她请埃莱娜讲讲她旅途上的情况,希望这故事能延长晚餐的时间。
“到达这里十分艰难,艰难得我都不想再提。今晚就别说了。也许改天吧,如果你们那时还想听的话。我需要时间整理自己的回忆,以便留下美好的(如果有的话),忘掉不愉快的。”
埃莱娜的拒绝使朱莉十分尴尬,她不知道谈话如何进行下去。这时,齐娅端着一个印花陶器大餐盘闯了进来,解了她的围。
“根据别墅的传统,主人必须为其客人服务。”齐娅把小碟一一装满,放在每个客人面前。
康贝吸着菜香,轻声赞美着。皮埃尔也在附和,埃莱娜一点不客气,立即就开吃了。
她作好了最坏的打算。然而,菜美味极了,大出她的所料。
“谢谢你,我的齐娅,”朱莉说。“让我们来猜猜这道菜是用什么做的吧!皮埃尔,像你这样的考古学家,应该不难猜到。”
每个人都尝了好几口,然后交头接耳。碟子很快就空了。齐娅又一一添满。
“棕榈油、洋葱、西红柿、辣椒、大蒜、百里香、香菜、柠檬、薯蓣、木薯、香蕉……”朱莉如数家珍。
“肉呢?”埃莱娜最后一个提问,洋洋得意地作出最古怪的假设:“猴子肉、疣猪肉、火鸡肉、大鸨肉、短趾鸡肉、老鼠肉……”
“是鸟肉,”齐娅说,“康贝,放心吧,不是我们的那只大冠鹃!不过,最重要的是调味汁。你们谁也没有认出茉莉花、喜林芋浆果、美人蕉的果实……”
她没有明说,由于一阵难以抑制的冲动,她把锅放在火上之前,朝里面吐了痰。
“你是不是去看看火?别让它熄了。”朱莉对她说。
“火就像死亡的爱情一样,熄灭了,但仍烫手;虽然不热了但仍冒烟熏人。”齐娅临出去之前说了这么一句。
朱莉低声说:
“埃莱娜——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请别见怪,齐娅在编警句呢!她还能重现她从来未见过的往事。在这里,她是真正的主人,是保护者。她养大了我,就像我爱她一样爱我。在岛上,大家都怕她。我从来不怕她。但如果她觉得你坏,她便会加害于你。而当人们发现时往往已为时已晚。”
“朱莉——假如你允许我这样称呼你的话——我一到你就跟我说这些陈词滥调。这些话连最天真的游客也不会感兴趣!”
埃莱娜的话把康贝惹火了,他说:“你应该相信朱莉说的话……”
皮埃尔抬手打断了康贝的话。为了掩饰自己的困窘,康贝问:
“诺在哪儿?今晚我没见她。”
“只要你在这儿,她就永远也不会走远。”皮埃尔微笑着对康贝说。他想让康贝原谅他刚才的粗暴举动。
“诺是谁?”埃莱娜问。
谁也没有答理她。齐娅端着许多棕榈小葫芦进来,一声不吭地分发给每一个人。
埃莱娜一口就把葫芦里的东西喝光了,大家都大为震惊。看着别人小口小口地吃,并把最后几滴洒在地上,埃莱娜的眼里涌出了眼泪,气都喘不过来。齐娅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这是散给地神的。如果我们把他们给忘了,他们会报复我们的。”皮埃尔对埃莱娜说。
埃莱娜耸耸肩。朱莉站起来,向客人们欠欠身,从厨房里离开别墅,前往教堂。勒贝尔在那儿等她呢!
那只大冠鹃也离开了它今晚选择的那棵树,盯着悄悄走远的朱莉,慢慢地跟上去。
“那就带埃莱娜去看看花园吧。”皮埃尔对康贝说,“这酒喝得我头脑昏沉沉的。我不能再喝了。我上楼回房间里去了。埃莱娜,别睡得太晚了。旅途累了。你的耐心总让我惊奇,但它应该有个限度。别忘了你在度假。好好休息。在这里,必须养精蓄锐,否则很快就会感到疲劳的。也许你会烦我,但我还是劝你在这个小岛上要小心。要学会与它和平共处。晚安!”
皮埃尔想吻她的手,埃莱娜早有预感,觉得皮埃尔的这种骑士风度过于做作。她转过身,跑到花园里。花园里洒满了明月的寒光。康贝按照皮埃尔的吩咐跟着她。
这个女人,康贝是从照片上认识她的。皮埃尔的书桌上很长时间放着她的照片。后来有一天,皮埃尔没说为什么,把照片撕了。
听听这个女人说些什么挺有意思。但埃莱娜没有等他。她从中间的那条小路一直走到刺槐丛中。刺槐黄色的花朵像防风灯一样照亮了让人害怕的花园深处。埃莱娜停下脚步,转过身,露出一口整齐而洁白的牙齿,向慢慢靠近她的康贝微笑着。
“晚上,所有的花园都是一样的。要不想迷路,只需寻回童年的眼睛。今晚,在这儿,我觉得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如同在西班牙我祖父的花园里,在意大利我父亲的花园里,我觉得在自己家里一样。我丈夫皮埃尔……你知道我们结过婚……我们有个孩子……”
她停了下来。康贝什么都没问。埃莱娜又接着说:
“他父亲家里也有一个漂亮的花园。他说那是他的老家,可怜,她母亲被迫把房子给卖了……他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跟他是怎么认识的吗……不……当然……那么,他跟他心爱的学生朱莉·克恩是怎样认识的,他一定都原原本本告诉你了……也没有?……我感到很奇怪……当时,她常来我们家……晚上我不在家的时候……很频繁……我的朋友们都认为太频繁了……她的家人也在大半夜打电话来,想知道她是否跟她的老师在一起……他们的声音很严肃……常有一点和你差不多的口音……这是这个岛上的居民的口音吗?”
康贝还是没有答腔。他在一个枣树墩上坐下。枣树已经烂了,佩里没有管它,任它自己烂。
“什么鸟在唱?”埃莱娜问。
“一只斑鸭。它生活在别墅后面的荆棘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