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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叙别? 莱契特的? ”
“是的,先生。”
“噢,很好,阿瑟,请你泡一壶茶来好吗? ”
“好的,先生。”阿瑟转向客人:“请进吧,先生。”年轻人进来了。
“啊,西蒙,好孩子。”桑度先生说,一面和他握手:“很高兴看到你,你是
有事情来找我,或者只是——”
他的声音渐渐不确定起来,接着他瞪大了眼睛,伸过去拉椅子的手在半空中停
了下来。
“我的天哪,”他说:“你不是西蒙。”
“你说对了,我不是西蒙。”
“可是——可是你的确是亚叙别家的人。”
“如果你真是这么想,我的事情就好办些了。”
“是这样吗? 对不起,我有点搞糊涂了。我并不知道亚叙别家还有什么堂兄弟。”
“就我所知,的确没有。”
“没有? 那么,对不起,你是哪一房的? ”
“我是柏特。”
桑度先生小小的嘴巴张了一下,又合上,就像金鱼一样。
现在的他已不再是在树荫下悠闲工作的人,而变成了一个很忧愁、很烦恼的矮
小律师。
好长一段时间,他的两眼紧紧地注视着属于亚叙别家的浅色的眼睛,不知该说
什么话才好。
“我想我们俩最好都坐下来。”他终于开口了。他指了指客人专用的椅子,并
且坐进自己的椅子,就如在汪洋大海中好不容易找到可以停靠的港湾般地松了一口
气。
“现在,让我们把事情搞清楚。”他说:“惟一的柏特在十三岁时就死了,大
约——让我想想,大约八年前了,应该是这样的。”
“你怎么会以为他死了呢? ”
“他自杀了,并且留下了遗书。”
“那上面提到他要自杀吗? ”
“我恐怕不记得那上面的字句了。”
“我也不怎么记得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它的大意,是说:‘我再也受不了了。
请不要生我的气。”’“对了,对了,大意就是这样。”
“在这些句子里哪里提到自杀了? ”
“可是那明明指的是他要自杀——每个看到的人自然都会这么想。而且这张字
条是在断崖旁找到的,就放在那个男孩的外套里。”
“那个断崖旁有一条小路是通到港口的捷径。”
“港口? 你是说——”
“那张字条是离家出走的字条,不是自杀的遗书。”
“可是——可是那件外套呢? ”
“你总不能把字条搁在大太阳下吧? 最好的地方就是外套的口袋啊。”
“你真的是很认真地告诉我,你就是柏特? 而你从来就没有自杀过? ”
那个年轻男孩的两眼直直地注视着他说:“方才我进来的时候,你不就把我错
认成我弟弟了吗? ”
“是啊。他们是对孪生兄弟。虽不是完全一样,但是当然很——”桑度先生说
到这里,霎时恍然大悟:“天哪,我真的以为你就是西蒙,真的。”
他站了一下子,无助地发着呆。就在他发着呆的时候,阿瑟端着茶进来了。
“你喝茶吗? ”桑度先生问。他这么问,只不过是看到茶时一种反射式的问话
罢了。
“谢谢,”年轻人说:“我不加糖。”
“我相信你一定明白,”桑度先生半带恳求地说:“这么重大的事是应该先做
调查的,你必定了解,一个人不能就这样接受你所说的话。”
“我并不期望你马上接受。”
“很好。你这样很明理。过一阵子,很可能大家都会为你回来大肆庆祝,可是
现在我们都必须理智一点。你明白的。加点牛奶吗? ”
“谢谢。”
“比方说,你说,你是离家出走的,出走到海里去,这一点我是接受的。”
“是的。”
“你搭了哪艘船? ”
“艾拉钟斯轮。她就停在西势镇的海港上。”
“当然,你是偷溜进去的。”
“是的。”
“那艘船把你带到哪儿呢? ”桑度先生问,一面做着笔记,现在他开始觉得自
在一些了。这真是他所遇过的最困难的情况,这一来,连搭五点十五分的车都不可
能了。
“千娜岛的圣赫勒。”
“有人发现你在船上吗? ”
“没有。”
“你在圣赫勒上岸,没有被发现。”
“对。”
“然后呢? ”
“我又搭船去了圣美禄。”
“又是偷溜上船的? ”
“不。我买了船票。”
“你记不记得那艘船叫什么名字? ”
“不,那只是普通的渡轮罢了。”
“这样啊。然后呢? ”
“我搭汽车。大汽车看来比莱契特家的厢型车要过瘾多了,但我一直都没有机
会搭。”
“厢型车。啊,我记起来了,”桑度先生说着,记下:“记得家里的车。”接
着又问:“然后呢? ”
“让我想想。我在名叫维伦迪安的地方的一家旅馆做了一段时间的停车工人。”
“也许你还记得那家旅馆的名字? ”
“杜芬旅馆。从那儿我横过整个国家到了哈佛。我在哈佛的一艘蒸汽轮船上做
苦工。”
“叫什么名字? 你记得吗? ”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她名叫巴富洛轮。我去的时候一直是做杂役。一直到在
墨西哥的坦比哥上岸。你要我写下我在美洲待过的地方吗? ”
“那太好了。这是——哦,你自己有笔。不妨就把地名列在这儿。谢谢你。你
回到英国是——”
“上个月二号。我搭费列德费亚轮,这回是个乘客。上岸后,我在伦敦租了个
房间,一直就住在那儿。我会把地址写给你,你也会想查一查那地方的。”
“是的。谢谢你。是的。”桑度先生有一个很奇怪的感觉,就是这个年轻人—
—尽管他现在处于被审查的阶段——掌控了整个情形,而不是做律师的他。他再度
把精神集中起来。
“你有没有试着联络你的——我是说亚叙别女士? ”
“没有。有什么问题吗? ”
“我的意思是——”
“我还没有同任何家人联络。我想,来找您是最好的方法。”
“很聪明,很聪明。”桑度先生又被逼到唯唯诺诺的地步。“我应该赶紧和亚
叙别女士联络,告诉她你来看我了。”
“请你告诉她,我还活着。”
“是的,我会的。”这个年轻人在嘲弄他吗? 应该不会吧。
“你现在会一直住在这个地址吗? ”
“是的,我会一直住在那儿。”年轻人站了起来,又一次地采取主动。
“如果调查结果发现一切都是真实的,”桑度先生试着用严肃的口吻说:“我
会第一个欢迎你回到英国及你的家,虽然当年你不辞而别让每一个有关的人都伤心
极了。
我觉得你一直没有和家人联络是很说不过去的事。“
“也许我真的是希望我死了。”
“死了!?”
“不管如何,你一向都觉得我不按牌理出牌,对不对? ”
“是这样吗? ”
“你以为在奥林匹亚那天,我哭是因为我很害怕,对不对? ”
“奥林匹亚? ”
“你知道,实际上不是的。那是因为那些马实在太漂亮了。”
“奥林匹亚! 你是说……可是那已经是……你还记得啊? ”
“桑度先生,我希望在你调查我的身份之后,能让我知遭。”
“什么? 是的,是的,那当然。”老天爷,连他自己都早已忘了那个赛马大会
中的孩子的聚会了。也许他太专注了吧。如果这个年轻人——莱契特的主人——天
啊! “我希望你不要以为——”他嗫嚅了一下。
可是年轻人已经走了,带着冷静的决定离开了他,并对阿瑟轻轻点个头。
桑度先生在里边的办公室坐下来,摩挲着他的眉毛。
这时博来已经走在大街上,对于自己的兴奋感到很震惊。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很
紧张,并且有点心虚,可是情形一点都不是这样。这是他所做过最令他兴奋的事了
——就像走钢索那样刺激。他坐在那里编织着谎言,可是一点都不被自己说谎所困
惑。这真是太刺激了。
这就是罪犯虽然不缺什么东西,却仍屡次偷鸡摸狗,或是抢劫勒索的理由了。
这种几乎要窒息的感觉是很刺激的,觉得自己真是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这种感觉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