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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新的季节降临到伊豆,要比东京早半个月。
不到四月,山樱便竞相开放,杉木树林沿着天城街道蜿蜒伸去,风儿从枝叶间拂来,让人感到身上的肌肤很滑爽。
这个时候,山峦照例地已经披上了一层诱人的春色。狭窄的狞野川发出蕴含着润湿气息的流水声,在披着霞光的山峦峡谷之间流淌着。
简陋的温泉旅馆伊吹山庄坐落在狞野川边,坐汽车从修善寺往南边开去大约二十分钟路程。对伊吹山庄来说,那年因两起偶发事件而拉开了春季的帷幕。
说是简陋,伊吹山庄原本也是高级旅馆,设计奢华,别墅式偏房散落在河边到公路的缓坡上,从不接纳蜂拥而来的团体游客。只是十年前因伊豆台风,沿狞野川的旅馆均受到非常严重的破坏,旅馆业者以此为契机,翻造起耳目一新的钢铁建筑。相比之下,伊吹山庄受害甚微,因此没有改建,不知不觉地就落后于时代,给人一种旧客栈的印象。
就是这样的伊吹山庄,冷不防接到堪称一流媒体追逐的明星冲村真也要来投宿的颈约,仅此一项,就已经令伊吹山庄受宠若惊,称得上是稀罕事件了。
冲村真也原来是广播剧作家,几年前电视剧本得奖以后,突然声誉鹊起。他虽然还很年轻,只有三十五岁左右。
但在出名之前经历坎坷,从事过各种职业,也许因为年少落拓的缘故,他那文弱而睿智的面容,不时地掠过一丝阴影,对年轻的女性来说,有着一种不可抵抗的魅力。最近,他因担当电视节目主持人和经常参加周刊杂志的座谈等,在媒体频频亮相,因那清洁文静的风貌而颇得人们的崇尚,一跃而成为媒体追逐的明星。
这次去伊吹山庄投宿,他并没有偷偷摸摸地瞒着媒体。
听说,他是在去名古屋那边采访旅行的回家途中,趁着翌日要参加在伊东召开的演讲会之前,才在这一带住一宿,所以除了冲村之外,还有干事和秘书一行三人。后来演讲日期根据冲村的日程临时有过变动,原先预约的旅馆客满。尽管如此,伊东附近还有几家有名的旅馆,但冲村真也却偏偏选中了伊吹山庄,兴许他是从哪里打听到,喜欢伊吹山庄那古雅的气氛吧。
另一起偶发事件——是从冲村他们投宿的前夕即三月二十八日傍晚七点左右,有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件投到伊吹山庄主楼的大门口开始的。
伊吹山庄的主褛有几套客房。当时,那天的预约客人全部到达,正要开晚饭。旅馆里只有四名女侍,正值忙碌的时候,大门边的账台上没有人,那封信是什么时候投进来的,谁都没有注意。
最早发现的,是女侍领班惠子。她将载满料理的盆子放在肩上走过大门边的时候,瞥见黑黑的石阶上有一件白色的东西。那时邮递员送信的时候已过,惠子感到不放心,便将盆子放在走廊的角落里,走过去将信捡了起来。
白色信封的正面,用红墨水方方正正却极不自然的文字,写着“冲村真也收”。信封的背面没有字。
若在平时,寄给冲村的信当然应该交给他本人。但是,无论这红墨水,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为了掩饰笔迹而故意写得扭扭捏捏的文字,整个信封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惠子不由打开了信。而且,信封口的胶带已经脱落,便笺从里面露出来。还没有来得及深思熟虑,惠子已当场将便笺抽了出来。一枚白色的便笺,没有任何团体或组织的名称。与信封同样方方正正的文字,这样写着——
“我好几次给先生写过信,先生一次也没有给我回信,所以我决定要报仇。倘若先生的脸惨不忍睹,先生一定会后悔终生的吧!”
2
按照预定,翌日三月二十九日下午五点左右,冲村真也一行三人将到达伊吹山庄。
恐吓信被发现之后,伊吹山庄内部顿时一片譁然。
大约四十分钟以后,刑警闻讯从修善寺警署赶来。老板娘芙美江和女侍领班惠子,还有旅馆里两三名主要人员,围着刑警商讨对策。
名人常常会收到这种类型的信件,而且其中大部分只会令人感到恶心。这次的来信,也同样给人这样的印象。其理由是——首先,信中所写的报仇动机是因为没有回信,这很不足取。不难想像,是一名对冲村爱慕至深的少女,屡写情书却得不到冲村的回信而产生怨情,才写了这样的恐吓信。
第二个理由,是行文错字百出,简直让人无法阅读。由此推测,写信人还很年轻,受教育的程度也不那么高,看了只能让人顿生厌恶。
因此,包括刑警在内,旅馆内部的人,看到来信时虽然很惊慌,但并没有想得太多。
但是,也不能置若罔闻。尤其信不是邮送来的,而是直接投寄的,所以估计投信人就在附近。
于是,旅馆方面决定,连夜打电话通知在名古屋借宿的冲村一行,提请他们注意,同时在冲村他们到达之前,在伊吹山庄附近布置一个便衣员警巡视。
不料,芙美江向冲村的旅馆一联络,冲村接过秘书山口接的电话,毫不在乎地笑着说,这种事经常碰到,不用担心。
同时他还叮嘱说,他们一行是三个男人,他在学生时代还学过空手道,很少失手过,所以希望旅馆尽量不要惊动员警。
芙美江放下听筒,无端地感到惶惑。
有过这样一番折腾之后,冲村他们如约到达,便立即被领到偏房中最上等的“山月阁”里。
在伊吹山庄,主楼周围有六幢偏房。西侧的三幢因房屋腐朽已停止使用,东侧靠着河边依次排列着“山月阁”、“溪流阁”、“古里阁”。
在古里阁里,这时已经住着一位对旅馆来说至关重要的客人,东京金融业者长田源一郎。
冲村他们一赶到伊吹山庄,便向旅馆订饭。三人对那件事只字未提,好像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令芙美江颇感扫兴。
这里不同于城市,六点半晚餐结束时,四周已经早早地笼罩着夜幕,万籁俱静。晚餐过后,冲村说要整理明天演讲用的稿子,便一头钻进了客厅里。秘书山口和干事蜂岸一人在河边散步,一人在主楼的休息厅里看电视消遣。
这时,从修善寺警署赶来的权藤刑警身着便衣,不露声色地在山月阁周围巡视着,他主要监视河岸一带。伊吹山庄的大门外面、靠近公路一带,由附近的派出所派巡警负责巡逻,而且主楼和山月阁之间总会有人来来往往。因此,倘若歹徒要靠近冲村的身边,最有可能是沿着黑暗的河岸潜入伊吹山庄。
这天夜里,伊吹山庄特别宁静。主楼里尽是带家眷的客人,早就关了灯睡下了。偏房中只有山月阁和古里阁还点着灯。在古里阁里,长田好像正和热海来的客人谈着什么事情。在偏房和偏房之间郁郁葱葱的绿丛中,到处都设有装饰用的低矮的石灯笼,灯笼的四周幽幽地映出椿树和杜鹃的花瓣。
怎么也不像会发生什么事。那封信果然是恶作剧?冲村真也兴许是一个格外沉得住气的人,他毫不在乎,从一开始就看出是恶作剧。
老板娘芙美江双肘支在账台上托着面颊,权藤刑警站在河风荡漾的院子角落里,两人都在这么想着。
万万没有想到,片刻以后,事件以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形式发生了。
七点半左右,冲村整理完稿子,穿着旅馆里的拖鞋走出门来,请正在和山口交谈着的权藤喝酒,但权藤因正在执勤便拒绝了。于是,冲村和山口一起返回偏房里。稍过一会儿,在休息厅里看电视的蜂岸也回到房间,三人开始慢慢地喝起来。
快到八点时,惠子送来了酒菜,冲村再次站起身,换下和服式棉袍,说要洗澡。他基本上属于急性子的人,白白地浪费时间会觉得不堪忍受。蜂岸长得人高马大,与冲村形成明显的对比,大大咧咧地倚靠在椅子上,望着惠子傻笑。
惠子马上去浴室准备浴水。
在伊吹山庄,除了主楼的大浴场之外,包房里的浴室内部都是车厢式。就是说,浴池较小,客人每次洗澡,都要换水,放入新的浴水。
惠子白天时就将贴有磁砖的浴池仔细地擦洗了一遍。
水龙头很粗,她开始从水龙头里放水,并事先放好浴衣和毛巾,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更衣室,然后回到房间里。
她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对男人们的杂谈随声附和着、这期间大约过了有十分钟,惠子再次走进浴室,浴水放了一半,水温正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