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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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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他!”我走过去蹲下说道:“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这副样子?”他突然拉着长音嘲讽地笑了起来:“这副样子有什么不好?至少它让我看清了自己!年青人的狂、傲以及冲动,让我象个白痴一样,竟然去挑战‘第一杀手’,幸亏他老人家手下留情,只是废了我的武功,又用了点小毒让我皮肤溃烂又不死掉,这样可以让我好好地反省……哎?你倒底是谁?”

我一把揭下了黑纱。

“你……”他指着我的脸,象是想起什么,又不敢确认似的颤抖着指头,眼眨个不停。

我握住他的手,笑道:“还记得你说的话吗?我的美是一堆毫无价值的垃圾。”

“真的是你!你……你这堆垃圾!”他那溃烂的脸上露出又痛苦又欢愉的笑容。

“你这个混蛋!”我笑着把他搀起来:“怎么样?我的未婚夫,肚子饿了?”

“不错!我的未婚妻,现在我请你去吃饭!”

“得了吧,你请我?请我吃你的肉?”

“噢!”他笑着垂下头,啐了一口:“你这堆垃圾!”

“噢噢!”我起哄似地笑着:“你这个混蛋!”

我们就这样说笑着,彼此搀扶着,走过夕阳。



三九隆冬,雪花象柳絮一样漫天飞舞,长白山下,放眼一片苍茫。

我睁开眼,火炕已有些凉了,我一轱碌身爬起来,穿上棉衣皮袄,蹬上双层的乌拉草鞋,把皮帽的翅儿翻下来,抄起满是凹坑的铜皮脸盆,走到外面,撮了一盆雪,擦起脸来。雪像冰渣子一样,锋利得有些扎手,摩擦在我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却象一块柔软的布。我早已习惯了北方的雪,以前在冬天里,隔三差五我还多弄些雪来擦个澡,现在年纪大了,也渐渐不敢再逞英雄了,人老了,就得服老,虽然这是件令人伤感和悲哀的事,但是我必须坦然地面对和接受它。

洗漱已毕,我到了前院儿,把积得厚厚的雪扫得一干二净,又把挡在窗子上的隔板拆下来,用长杆挑起幌子,高高地挂在门前的杨木高杆上,本来这么大的风雪很容易把幌子刮坏,但是大风雪中也许会有人在山里谜路,挂上幌子会醒目些——至少他们到了我的店里,能喝杯酒,暖暖身子。

看着杆子上随风飘扬的大红灯笼和“云来酒店”四个大字,我的心里暖阳阳的:这毕竟是我经营了十来年的店面,我老了,这个店就象我的孩子一样,给我的晚年生活带来了快乐,也是我精神的寄托。

雪仍自下着,越来越大,刚扫过的院子又落了不厚不薄的一层。我退进屋中,关上门,把倒扣在桌面上的凳子拿下来摆好,又把桌子擦一遍,然后升起火,切了些昨天喝酒剩下的狍子肉,坐在灶边,等着水开准备烫酒。

望着灶中扑簌簌的火光,我的眼中又现出她的影子,她仍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在闪动跳跃的火光中轻扶瑶琴,仿佛那悠远的琴声从她的指间流出,又透过火光,超越时空传到了我的耳畔……

若是她还活着,一切会怎样?我们是否会在一起,安安静静地生活?锅内滋滋的水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不禁苦笑着咳了几声,舀了瓢开水,倒在大碗里,又把酒壶盖好,放了进去。

‘咣——’一声门响,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跌在地上。门这一开,冷风夹着雪立刻卷进屋中,顿时冷了许多。我回头看去,正是常来我这里喝酒的老王。今天老王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头发纷乱,连皮帽子都忘了戴,头上顶了不少的雪,神色也是慌慌张张。

我赶忙把他架起来,扶他坐下,把酒推到他面前,道:“先喝口酒。”

老王哆哆嗦嗦地拿起酒壶,狠狠灌了两口,可能是喝得急了些,他剧烈地咳了起来。

我回身关好门,问道:“出了什么事?”

老王缓缓地吁了口气,低下头来,脸上的皱纹一颤一颤地抖动着,显得心绪不宁。

我又抱了坛酒来,默默地放在桌上,然后坐下。我心里明白,我们认识也有十来年了,我了解他,他了解我,他是个快性人,有什么事情不用逼问,他自已就会憋不住说出来的。

果然,老王喝了几口酒以后,心绪平静了些,缓缓地说道:“老李,咱们两个认识……,大概有十来年了吧。”

我缓道:“嗯,大概是这样,我自打在这长白山下开了这小酒店,第一个来光顾的就是你。”

“在这里,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老王的声音有些粗哑。我帮他扑落头顶和身上的雪,默默地注视着他。

“平常素日,无论有什么事情,我都喜欢和你坐在一起喝着酒,唠上一唠。”老王攥了攥拳头,面色凝重得象一块生铁。我拍开酒坛的泥封,给他倒上一碗,继续往下听。

“有件事情,我实在……”他欲言又止。

我静静地看着他,什么也没问,我知道,若是我问了,他反而会藏起来不说。

果然,他又焦燥地喝了几口酒后,身子向前探了探,压低了声音:“有人……要杀我。”

我看了他一眼,默默捧过酒坛,自己也倒了一碗。

老王一仰头,喝干了酒,继续道:“这些年来,你一定……以为,对我了解得很深吧?”

他失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不了解,你什么都不了解!我告诉你,不但你不了解,别人不了解,甚至我自己也不了解我自己倒底是怎样一个人!你知道么?人,永远都是一个别人和自己都永远无法了解的永远的谜!”

“永远……这三重的永远……倒底有多深,多远呢……”我喝了口酒,擦了擦胡子,淡淡地道:“看来你的心里,一定隐藏着什么东西,它一直在你的心里压抑着,你内心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一定有着某种难言的痛苦。”

老王的眼睛忽然瞪大,目光如炬,紧紧地盯在我的脸上,又渐渐地黯淡下去。他把头扭向一边,道:“你说得不错。有个充满痛苦的秘密,一直隐藏在我的心里,无论我逃到哪里,它都象一个幽灵般如影随形地跟着我,从来没有一天离开过。”

“就是因为这个秘密,才有人要杀你?”

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老李,你信不信,我其实会武功的。”我嘿嘿一笑,多少次他喝得烂醉之后,都对我说他会武功,可是酒醒后就老老实实地上山劈柴去了。

老王正色道:“我不但会武功,而且是当年关北道上数一数二的刀手——快刀王七九听说过没有?”

我‘哦’了一声,收敛了笑容,道:“王七九的名头,我倒是听过的……,十几年前关北道上,霸刀李霍之、快刀王七九、长刀崔浩天三人并称关北三刀,吃老行的里头,那是头一把。”

老王笑了笑:“想不到你老哥对江湖道上的事,还知道得挺清楚。”我苦笑:“没吃过猪脚,也看过猪走路。”老王低下头,道:“当时,虽然江湖上的人把我排在关北三刀的第二,但我却知道,比起霸刀李霍之来,我实在是差得很,单是他独骑单刀闯入武陵王铁护营,硬是抢走他们从大佛寺夺出来的那十一颗舍利子,物归原主。这份气概勇气,我就自叹弗如啦!”他正说到兴奋处,却忽然叹了口气:“虽然我与李霍之只是闻名未曾谋面,可是我却做了一件很对不起他的事。”

我轻呷了口酒,道:“看来你的本性还不坏。”

老王道:“怎么?”

我道:“坏人偶尔做一件好事不算什么,但好人做了一件坏事就会使自己一辈子都良心不安。”

老王脸上的肉皱了皱,眼睛眨着,流出落寞的光:“不错,十余年来那件事一直在我心头挥之不去,虽然在这里隐居了这么久,我的心却从未有一刻平静下来。”

我道:“花小柔的死的确是当年震动关北的大事,谁能想得到竟会有人敢动李霍之的女人呢?”

老王愕道:“你知道这事?”

我望着手中的酒碗:“当年关北的人谁不知道?那天……花小柔倚坐在小楼窗边等着李霍之归来……,李霍之欢欢喜喜上得楼来,拉住花小柔的手,她的头却没有转过来,而是斜斜地滑下去,掉落在地上,而血,也才刚刚流出来,缓缓地,缓缓地顺着脖子流下来……,流在李霍之的手上,却是凉凉的……”

老王打了个冷战,道:“你该不是亲眼看到的吧?”

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关北道上,除了你快刀王七九,还有谁的刀能快到如此地步?”

老王的眼中掠过一丝得意,转之而来的却又是深深的痛苦:“……不错。”

“毫无悬念。”我为他又斟满了一碗酒:“当年这杀案,人人都心中有数,凶手是快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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