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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可见怪的?你这么不放心,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我并不在乎。至于对方,我当然也可以对她这样说。”我的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可又为什么偏偏这么说呢?我后悔了。
“是吗?听你这么一说,我放心了。谢谢。”
香取说罢,利索地加快了步子,走到前面去了。
有什么可谢的?骄傲自满,洋洋得意,令人讨厌而已。就凭你这点得意劲儿,登志子就会轻易落入你的手心不成?——我在内心叫着,可同时又感到极度动摇。我悔不该这么说。既然他说来问问我看,如果我说“我爱着登志子哩”。他不是会罢手了吗?
我怎么会说出“我并不在乎”这样的话呢?不,我想着登志子,我实在应该向香取表达我的愿望:“我爱登志子爱得要死,你怎么也不能向她伸手。”
但是,香取怎么会如此骄傲自满,如此考虑问题呢?只凭自己的决心,全然不顾女方的意志。可是,既然他如此有信心,那总有什么根据吧——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心里就不安了。既然美代子会转瞬之间落入他的手心,说不定登志子也会让他如愿以偿吧?
到此,我的心里豁然开朗了。登志子应该知道美代子的事情。要是那样,香取此人的危险性,她也应该充分了解。但从另一方面来考虑,女人的心也有其叵测之处,对于如此一个危险人物,也未必不会感兴趣。
我黯然神伤,步履蹒跚,缓缓而行。突然,在我的面前有一个人站住了。我吃了一惊,抬起眼睛来,原来是登志子。
“怎么样,冈田君,不会走吗?”她又开始说,有些淘气的样子,眼睛闪闪发光。但是,我无精打采,只向着她苦笑。
登志子默默无言,和我并排走了起来。我心烦意乱,侧目看着她那美丽动人的脸庞、丰满高耸的乳房、蹬着滑雪板舒展自如的下肢,突然,我情不自禁,紧紧地抱住了她那活力充沛的柔软的身子,只觉得连气也端不过来,满腔的热血在沸腾……
我既为自己的举止感到羞涩,又认为自己对她一往情深的感情是弥足珍贵的。
登志子始终和我并排走着,和大家保持着一段距离。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有要紧的话必须向她倾吐,可又穷于适当的言辞来表达。今天,今天,要是今天不说,那就永远失去机会了。我心情焦急,默不作声地走着。
终于,还是登志子打破了缄默。
“哎,冈田君,香取君……”
“什么,香取怎么啦?”
“香取君……”她说,又沉默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像斩钉截铁地说:“刚才,香取君向我求婚了。”
我好像当头挨了一棍,只觉得迷迷糊糊。
“说呀,你怎么想的,冈田君?”
“说呀!”
“叫我怎么说呢……我……没有什么……”
“嘿,是这样吗?好啊。香取君也这么说过。他说,冈山君说‘我并不在乎’是真的吗?”
我好像又挨了一棍。
“好厉害!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登志子哭了起来。
我惊慌失措。“没……没有那样的事。我不是……这样说的……”
“那你怎么说的?”
“那好吧,我算领教了。”她坚决地说,加快步子走了。
“登志子君!”我想喊住她,几乎苦苦哀求,可她连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茫然不知所措。
“登志子君!”我听到了香取大声呼喊她的声音。
啊,我知道自己落入了陷饼。然而我无可奈何!我心灵上受到的冲击太大了,只感到自己手脚无力地走着。我心里想:还来得及。赶紧抓住登志子,一切都向她开诚布公,把我心里原来想的向她说清楚。“赶快,赶快!”尽管我心里在呼喊,可是她朝着香取声音传来的方向迅速走去,我的脚不听使唤,无法追上她。
“不要自尊心,没出息,懦夫!”我搬出所有骂人的话,把自己痛?了一通。可是,痛?自己也好,感到委屈也好,要把自己从这种可怜、无情的状态中拯救出来,我实在无计可施。“啊,哈哈哈!”香取的嘲笑声在我的耳朵内鸣响……
六
花了三个小时,登上了外轮山的顶端。在这里吃了饭,在那皑皑白雪中的妙义、秩父、甲斐诸山,美丽可爱的富士山,屏风一般的南北阿尔卑斯山,都浮现在茫茫的云海之上。
从这里开始,都是攀登险要的陡坡,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把大家弄得筋疲力竭。这里,黑烟弥漫,向头上笼罩而来,可以依稀听到地底下轰鸣的声音。
不久,当登到喷火口的边缘时,但见周围是一片荒凉的景象,令人有茫然不知所措之感。从锅形的喷火口上,黑烟默默地呈蜗旋形上升,一股二氧化硫的气味刺激着鼻子,呛人喉咙。柿沼脱下了滑雪板,背到肩上后,从喷火口下去了。我们也跟在后面下去了。
“要上哪儿去啊!到这里还不够吗?”阿武叹起苦经来了。
“不够。由于去年的爆发,下面形成了一块地方,可以一直俯视到底呵。知道的人还不多,可确实形成了一块好地方。”柿沼劲头十足,敏捷地向下走去。
我们大体上下到了锅中。毕竟是在锅中,由于弥漫喷放的暖气,雪已经大大减少了,雪下面还可以看到暗红色的熔岩。一会儿,来到了一个大约4米见方的雪檐一般的平坦地方。
“就是这里。”柿沼把滑雪板竖在雪地上,站到雪檐的边缘上,向下张望。
大家都模仿了他的动作。
“小心滑下去呵。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要一直下到岩浆边上吗?看见了什么没有?”
“因为有烟,看不见,可这里笔直通到下面。怎么样,要让你们听听岩浆的声音吗?”柿沼说着,把一块头颅大小的熔岩拂去积雪,两手一把抓起,刷地投了下去。
石块在喷烟中消失了,什么声音也没有。
“不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吗?”阿武说。
“嘘!”柿沼加以制止。
就在这时,“扑通!”传来了液体的表面被击破的声音;接着,“轰隆隆!”响起了远方雷鸣一般的声音。
“需要好长时间隙,相当深呵。”荒牧说,向深渊探出头去,向下张望。
因为有烟,底部照理不会看见,而我们所站的地方,下方好像用刀挖去了一大块,成为一个平台的样子,正如雪檐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倒塌。
六个人不约而同地在这里坐了下来,凝视着滚滚上升的黑烟,谛听着地底下火焰轰鸣的声音。这里,芸芸尘世和极乐西天,仅有咫尺之隔,大家都默不作声,沉浸在瞑思还想之中,不胜感慨系之。因为有烟,光线变得虚无缥缈,令人深感荒凉、阴森。举头望去,那切割成圆形的苍穹,犹如一扇向外开辟的窗户,通向广大明亮的世界。侧耳倾听,似乎感到,整个锅底下都在发着低沉的呻吟。
在这期间,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怖,正如从脚下喷火口喷涌而上的黑烟一般,从我的脚边悄然升起,脊梁上好像被泼了水,冷得发颤。东京出发时所忧虑的事情,现在终于真地要发生了,我甚至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其他的伙伴,也许受到了同样的恐怖的袭击吧。突然,阿武用痛苦而嘶哑的声音说:“别再走了吧,还远着呢!”
正当大家像得救一般站起身来时,柿沼却用压倒的低音大喊一声:“慢点,等一下!再等一下!”
我想:“啊,糟啦。终于开始啦!”
柿沼一个人站了起来,面向大家,用沉静的——但是强压住感情的——声音说:
“其实,这次我特地邀请各位光临,也像我在给你们的信中所说的,我已经狠下决心,非对那肿瘤开刀不可啦!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也依稀有所感觉吧,这是我和香取之间的问题。我反复考虑的结果,得出了一个结论。香取,你听着我要对你说些什么!为了我那含冤死去的妹妹,我和你香取是不共戴天的。我现在向你提出决斗。怎么样,有勇气接受吗?”
我屏住了呼吸。瞬间的沉默。对我来说,却是长长的一个瞬间。
柿沼保持着极为冷静的态度,然而这是一种勉强压制着正在燃烧的愤怒和憎恨的冷静。“雪,熄灭了熊熊燃烧的火焰;火,融化着纷纷飘落的雪花……”——斗争的怒火,在他的心中,正如喷火口底的岩浆一般,在沸腾翻滚。
香取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