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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伊园呀,你也该买一部机车自己骑啦!”坐在对面的中岛田太郎翘着二郎腿,说话时还一直摇晃脚踝。
从国小时就与中岛田很要好。和男心想:这家伙现在也变了,小时候戴着一副圆圆的眼睛,看起来既乖巧又老实,现在居然将头发染成金色,还戴上一副吓人的全黑墨镜。外面那辆机车也是他的,去年就有了。
“这还用你说?”和男说着,故意“啧”了一声,“等我弄到钱,就……”
和男是都立某高中二年级的学生。他从小就不爱念书;很不幸,国中一年级时又被一位专横傲慢的导师贴上“朽木粪土”的标签,因而自暴自弃,走入歧途。幸好家人给他温暖及鼓励,总算振作起来,有心奋发向上,但就在那时候,母亲阿常却突然发疯而死,父亲民平也自甘堕落,往下沉沦……和男因而灰心丧志。
他原打算国中毕业后就离家工作,不再升学,但因姐姐世枝极力劝导,最后还是上了高中。不过,他的高中,使整个学区内程度最差的,就是公认的“朽木粪土学校”。即使如此,他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挤进去。
入学之后马上学会抽烟。第一个暑假又学会吸食迷幻药,并成为顺手牵羊的惯犯,还加入了飙车族。又曾恐吓别校的学生,勒索财物。他自以为很新潮,其实毫无创意,只是典型的不良少年罢了。当然了,他自己并未察觉。
去年过十六岁生日时,也和其他青少年一样,想要去考机车驾照。本想让世枝出钱,却因家庭经济状况不佳,而被打回票。好在他平时有点积蓄,再加上打工所得,总算在今年春天拿到了驾照。接下来自然是想要拥有一部自己的摩托车,无奈……没钱买。依然是钱的问题。
虽然找到了只需分期付款,而不必缴纳巨额头期款的机车行,但老板却说必须有监护人,即连带保证人的同意才行。可是想也知道,姐姐和姐夫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你最近很惨吧?我很同情你。不过,连一辆机车都买不起,未免太好笑了吧?大人都说没钱,其实口袋里很多哩。”
“反正钱最重要。”
“要我载你也行,但老是两人共乘,未免……”
“早就知道了,何必多说?”和男将那已吸到尽头的烟蒂用力摁熄,然后一口唾液吐到地上,他看见店员好像很不爽的样子。
“就算你没说,我也会在暑假之前将机车弄到手。”和男大言不惭,实际上毫无把握。能够设法说服姐姐或姐夫,去签下同意书吗?还是要设法筹钱?但就算从现在起每天增加打工的时间,到放暑假为止,也无法筹到那么多钱……
(……钱,钱,钱!世上还是金钱最重要!)和男边想边点燃香烟,然后叼着烟,朝窗外那部机车望去。他眼神呆滞,目光黯淡。
3
福田樽夫是国小三年级学生。
放学时,他老是独自从学校后门悄悄溜出来,并且特地绕远路回家,因为别的小孩比较不会走那条路。他还常常停下脚步东张西望,看看周围的情况。这一、两年来,他已经习惯这么做了。
要是遇见别的小孩,一定又会被欺负羞辱。他最讨厌被人讥讽嘲笑,所以,若是到了没有老师或是其他大人的地方,他就尽量避免和同学碰面。
这天运气不佳。他放学走的那条路,途中有块空地,平常没有人会待在那里,今天却有好几名同学——而且是樽夫最讨厌的那几个——聚集在此。
樽夫一惊,立刻止步。要转身逃走吗?还是要装成没看见的样子走过去?正在犹豫时,那几个同学中已经有人看到他了。
“嘿,是福田呢。”
樽夫垂下头并加快脚步。要是被这几个缠住,免不了又是一顿羞辱。
“喂,阿樽,等一下!”有一个追上来了,“叫你等一下!喂,别逃!”
书包被那人从后面揪住了,还没来得及挣脱,手臂已被另一人抓住。那人说:“过来这边!”樽夫就这样被他们拖到空地中央,并且围了起来。一共有三男一女,每人都目露凶光,脸上净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想装没看见是不是?”
“又在装蒜了!”
“每天都穿同一件衣服,真丢脸呀!”
“叫做樽夫,真好笑,谁取的怪名字呀?”四人都口出恶言。樽夫不答,只是咬着下唇。
“哼!你不服气是不是?”
“福田,有屁快放呀!”樽夫依旧不答话。他已从多次经验中得知,无论说什么都没用。
“喂,福田,你外婆是不是发疯以后跑去杀人?”
“我妈说过,不能跟这种小孩交朋友。”
“像你这样的,我们还说要跟你玩,你可真要感谢我们。”
“疯婆子的外孙,还有人对你这么好。听到没有?你外婆是……”
“你们错了!”樽夫大喝一声,他原本都低头不语,因被辱及外婆,终于忍不住了,“我阿嬷不是你们讲的那样!”
“不是疯子是什么?拿着菜刀乱杀人,杀掉好多人,没有吗?”那名男孩说着,伸手就揪住樽夫的衣领。樽夫虽然很害怕,但仍鼓起勇气瞪着对方。
“什么?你这样瞪我是什么意思?快说!”
“我……我阿嬷……”
“是神经病对不对?”
樽夫一巴掌打过去,但随即被抓住衣领掀翻在地。另一名男童一脚踢来。樽夫呻吟一声,按着腹部像虾子般弓起身子。对方开始围殴,拳打脚踢。樽夫背部虽然有书包挡着,被踢中后还是觉得很痛,遮住肚子的手臂,也痛得要命。他无力反击,只能弯着身子不住惨叫呻吟。
“疼不疼呀?福田,很疼吧?”一名男童嗤笑道。其余三人也同声大笑。
“哭吧!快哭呀!”
“可别向老师告状哦!”
“不然会更惨哦!”
“乖一点的话,我们还回来陪你玩的!”
樽夫口中皮破血流,血从嘴角流出来,他用右手去擦,然后张开眼睛望着手上的鲜血。
……红色的血……——他咬紧嘴唇——我和大家一样,都有红色的血,为什么……为什么就只有我要被人欺负成这样?为什么……是因为妈妈给我取了“樽夫”这个怪名字吗?或是阿嬷的关系?还是……
那四位同学正走向别处,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樽夫慢慢起身,瞪着他们的背影,一股怒气徐徐涌上来。他以前从未气成这样。那些家伙,太可恶了——当时他心里如此想。
樽夫紧握双拳,手上血迹斑斑。他眼神呆滞,目光黯淡。
4
伊园若菜心碎肠断,痛不欲生。改建后的家,客厅很大,窗户也很大,又朝南,所以白天光线充足。但那明亮的光线,却反而让若菜更加痛苦。
客厅内有一台电视机。她一天当中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那电视前面度过的。即使节目不好看,她也不关掉。她几乎整天都望着荧光幕上那些千篇一律的明星脸孔,听着他们那虚伪的笑声,然后长吁短叹……日复一日,始终不变。
每当外面传来汽车的引擎甚或喇叭声时,若菜就会毛骨悚然浑身颤抖,然后将视线徐徐移往自己的下半身。那里有一双细细的腿,膝盖以下的部分完全没有血液流通。那个部位既无感觉,也不能动。她原来的纤纤玉足已被切除,如今换上的是冰冷的义肢……
轮椅生活已超过半年。去年秋天,她放学回家时遭遇车祸,失去了双脚。事故的详细情况,若菜自己也记不清楚。当时因撞到头部,有些记忆都丧失了。
后来人家告诉她:当时有一只小猫被困在马路中央,进退不得。她见状便跑过去欲救小猫,不料遭车撞飞,摔至对向车道,倒地不起,不巧此时有一辆满载货物的大卡车驶来,眼看就要辗过她,那司机慌忙转弯,但仍迟了一步。她虽逃过死劫,双脚却遭辗碎,就是这种“双重事故”。
虽保住一命,但因小腿部位遭巨轮辗过,骨成粉,肉化酱,无法治疗,只好切除。手术后,若菜在病房中恢复意识。当她得知此一残酷事实的时候,立刻陷入半疯狂状态,乱嚷乱叫,大哭大闹。泪尽之时,她的心已被凿出一名为绝望之黑洞。医生和家人再怎么安抚劝慰,也无法将此洞填补修复。
出院回家后,生活起居都少不了轮椅与义肢,如今虽已大致习惯,但胸中那黑洞始终未填满,仍跟原来一样大。为何命如此?——若菜从小就知道世上有许多不幸的惨事,但她始终相信那些灾劫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即使在母亲阿常和父亲民平惨死之后,她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