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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我脑袋爆炸的威士忌,”他往椅背一靠,回答说。“一定很有意思。”
“哦?你真的这么想?”
“你应该记得吧,”亚伦说,“我曾经在美国的禁酒时期在那里住过3年。能熬过那种日子的人当然能应付任何酒精,不管是不是从酿酒厂出来的。”
“你真的这么想,呃?”柯林思索着说。“真的?哇哇哇!爱尔丝芭,这小子酒量惊人呢。快把坎贝尔厄运拿出来。”
爱尔丝芭顺服地站了起来。
“这种事我看多了,”她说。“等我死了还会继续发生。看在天冷的分上,我就让你们喝一点吧。”
她吱嘎吱嘎缓步走了出去,回来时端着只酒壶,里头满满装着深褐色液体,在光线下映射出金黄色。柯林轻轻把它搁在餐桌上,替爱尔丝芭和凯萨琳倒了一点,给自己和亚伦倒了大约四分之一杯。
“你想怎么喝,小子?”
“美式喝法。纯的,不加水。”
“好!好极了!”柯林大叫。“加水就糟蹋了。干杯。快呀,喝吧。”
他们——至少包括柯林和爱尔丝芭——兴冲冲地打量着他。凯萨琳犹豫地啜了一口,立刻就喜欢上了。柯林脸色泛红,浑身充满狂暴气息,眼睛发亮,一股欢愉在内心蠢动。
“敬快乐的往日时光,”亚伦说。
他举起酒杯,一口喝光,几乎立刻晕眩起来。
这酒没有轰掉他的脑袋,但只差那么一点。这东西烈得足以让一艘战舰偏离航道。他只觉脑门嘶嘶作响,视线模糊,很想把自己给勒死。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惺忪的眼睛,发现柯林正带着骄傲的喜悦望着他。
接着,妙事发生了。
这颗酒精炸弹爆炸过后,他逐渐恢复了呼吸和清晰的视线,某种近乎狂喜和幸福的感觉在他的血管中流窜。原本的晕眩感被一种水晶般的清澈所取代,这肯定是牛顿或爱因斯坦即将解开一道繁复的数学难题前,必定感受过的那种清晰思路。
他憋住咳嗽的冲动,等待它消失。
“如何?”柯林问。
“啊哈!”他的客人回答。
“也敬快乐的往日时光!”柯林吆喝着,也把酒一饮而光。这酒对他同样起了些作用,只是恢复得稍微快一点。
接着柯林灼灼注视着他。“喜欢吗?”
“喜欢!”
“不会太烈?”
“不会。”
“想不想再来一杯?”
“谢谢。我不介意再喝一杯。”
“只能喝一点!”爱尔丝芭无奈地说。“一点点就好!”
第九章
亚伦·坎贝尔睁开一只眼睛。
他的魂魄从遥远的、声音视觉飘渺的某处痛苦地爬行,通过幽暗的长廊,重新回到他的体内,最后闯入一片混杂的敲击声和灯光之中。
然后他醒了。
第一眼非常难受,等他睁开另一眼,那股冲入脑门的痛楚逼得他不得不立刻又合上眼皮。
他发现——起初并不觉得奇怪——他躺在床上,而这卧房是他从未见过的。他身穿睡衣,房间里透着阳光。
他最初注意到的纯粹是感官的部分。他的脑袋感觉正朝天花板缓慢地回旋升起,胃痛苦翻搅着,声音从干涩的喉咙里粗嘎地吐出,整个人仿佛由无数扭曲的细铁丝缠绕而成。这天中午12点钟,当亚伦·坎贝尔从宿醉中醒来,只能干躺在床上受折腾。
他试图爬下床,可是突来的一阵晕眩,让他又躺了回去。这时候他的脑袋开始运作,努力回忆着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他什么都不记得。
亚伦深受刺激。
各种可能隐身于后的酒后劣行、丑态百出的话语或举止,他现在一点也不记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痛苦、更令人难堪的了。他只知道,或者该说推测,他应该还在席拉城堡,还有昨晚他被柯林怂恿喝了些叫做坎贝尔厄运的酒,他只记得这些。
卧房的门打开,凯萨琳走了进来。
她端着只托盘,上头是黑咖啡和一只装有可怖混合物的玻璃蛋杯。她穿着整齐,但略带憔悴的神情不知怎的让他稍感宽慰了些。
凯萨琳走过来,将托盘搁在床头桌上。
“我说,坎贝尔博士,”她劈头就说。“你不觉得惭愧吗?”
亚伦的万般无奈化为一声呻吟。
“天晓得,其实我也没有资格责怪你,”凯萨琳两手抚着额头。“我的情况和你差不多。噢,老天,我好难受!”她喘息着,脚下一阵不稳。“可是我至少没有——”
“没有什么?”亚伦哑着嗓子问。
“你不记得了?”
他等待着关于他酒醉劣行的描述向他排山倒海而来。
“不记得。忘光了。”
她指着托盘。“把那杯蛋醋汁喝了。我知道那东西看起来很恶心,但是对身体好。”
“不。先告诉我,我做了什么?很严重吗?”
凯萨琳脸色惨白望着他。
“没有柯林严重,这是可以肯定的。我离开的时候,你和柯林正在比剑。”
“正在什么?”
“拿真的剑比来比去,在餐室和走廊里到处追逐,还跑上楼梯。你把餐桌布披在身上当斗篷,柯林满嘴盖尔方言,你还引用了《马米翁》和《湖畔女子》的故事。只不过你似乎无法决定到底要扮演罗德列克·杜或者道格拉斯·菲尔班克斯。”
亚伦紧闭眼睛。
他轻声为自己祷告。模糊的记忆犹如穿透窗帘的微光,昨晚神志不清时的影像朝他袭来,接着在满是困惑的混乱中退去。所有光线闪烁不定,所有声响逐渐暗沉。
“等一下!”他两手按着额头说。“跟爱尔丝芭没关系吧?我没有冒犯了她吧?我依稀记得……”
他说着再度闭上眼睛。
“亲爱的亚伦,昨晚就这么件好事。她认为除了死去的安格斯以外,你算是家族里头最优秀的成员了。”
“什么?”
“你不记得昨晚你花了至少半小时向她讲述神圣盟约,还有苏格兰教会史?”
“等等!我似乎记得——”
“她没能听懂,可是被你迷住了。她说知道这么多牧师名字的人是不可能不敬神的。接着你坚持要她喝下半杯那种烈酒,结果她以麦克白夫人的姿态走回卧房。当然,这都是在你们比剑之前发生的事。接着——你真的不记得柯林对可怜的史汪做了什么吗?”
“史汪?麦何斯特家族的史汪?”
“是啊。”
“他跑来做什么?”
“我的印象有些模糊,不过事情大概是这样的:你们在屋内到处奔跑比剑之后,柯林说他想出去。他说:‘亚伦小子,今晚有件活儿要干,咱们去找斯图亚特家族的人吧。’你回答说这主意真是妙。
“我们走出后门,到了屋外的道路上。我们第一眼瞧见的是,在明亮的月光下,史汪站在那里,望着这栋房子。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跑回来!柯林大喊:‘那儿有个该死的斯图亚特家族的人!’说着就举着长剑向他冲过去。
“史汪望了他一眼,立刻没命地跑开。我从没见过有谁跑得那么快。柯林在他背后猛追,你跑在柯林后面。我没有加入,当时的情况荒谬得让我只能站在原地傻笑。柯林没能追上史汪,不过他有好几次戳中他的——他的——”
“我懂了。”
“后来柯林跌倒在地,史汪趁机逃走,然后你们两个一路唱着歌回来。”
凯萨琳显然有心事,只见她凝视着地板。
“我想你大概不记得了,”她补充说。“我是在这房间里过夜的。”
“你在这房间里过夜?”
“是的。柯林醉得什么都听不见。他把我们两个锁在这里头。”
“可是我们没有……我是说……?”
“没有什么?”
“你知道我的意思。”
从凯萨琳的脸色判断,她显然知道。
“这个嘛,没有。我们都醉得不省人事。我头晕虚脱得厉害,根本无力抗议。你则一直念着:
石南麦酒的秘密
在我胸口沉睡
“然后你很有风度地说:‘失陪了,’就躺在地板上睡着了。”
他想起自己身上的睡衣。“可是我怎么会穿着这个?”
“我也不知道,一定是你半夜醒来穿上的。我大约6点钟醒来,难过得要死。我设法把卡在房门上的钥匙推出去,它就掉在门外,我用一张纸片将它从门槛下面勾进来,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想爱尔丝芭对这一切应该不知情。可是当我醒来,发现你竟然也在这里……”
她的声音几近呜咽。
“亚伦·坎贝尔,我们会有什么下场呢?我们两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