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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银时正和假发并肩坐在地上,面前的坟堆一座连一座。
两人的眼睛看着它们,它们的眼睛也都望着两人。
树叶在细风下发出“飒飒”的声音,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
“银时,你说老爹和大妈他们能上天堂吗?”假发仰头看那片轻摆的树叶,声音也轻轻的,“我希望他们能。”
银时的卷毛挠着假发的脖子。
“其实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能上天堂……银时,这样会不会太贪心了?”
假发低头扳着手指:“北囿老爹,北囿大妈,首领,池峒近士,阿圆,谷口君……”
普天之下,万闇之中。
无数亡者顺着飘渺的声音流走不息。
“……平崎君,山丸君,竹下君,刺猬君,中分君……”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仿佛喃喃自语。
“我数不过来了,银时。”
假发擦擦眼睛,面色平静的望向身边的人。
银时两眼微阖,鼻息悠长,杂乱的卷毛随风摇摆。
“银时!!”
假发炸毛了。
银时顶着脸上的脚印子抓抓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啊?”
“啊你个头啊!我刚刚都快哭出来了你居然在睡觉!你特么居然在睡觉!?”
“……假发?你是假发吗?你真的是假发?假发怎么会用‘特么’这样高深的字眼!”银时豆豆眼。
“怎么就不会用!”假发反驳,“我还会‘走你’嘞!”
“走你!”银时伸脚飞踹。
假发久违的从空中掠过,结结实实摔在了晋助和小衙的面前。
假发的头脏兮兮的从泥里抬起来,看了会与之对视的晋助,打了声招呼:“哟,晋助。”
晋助绕过他走向银时:“这家伙说有东西要交给你。”
银时看了过来。
“老师拜托的。”晋助说道。
其余两人浑身一颤,三步两步围了过来。
小衙一抖,缩了缩脖子:“我只找白夜叉殿下。”
银时上前:“我就是。”
小衙点点头,却迟疑起来。手里的包袱像是突然在手上生了根,拔掉会钻心的疼。
“我……你……”小衙紧张地看了看银时三人,缓缓开口:“松阳先生……他爱你们。”
三人如遭雷击。
小衙跪下,一点一点解开包袱。
——烟灰色的长发。
银时猛地转过身:“那是什么!”
小衙打了个颤,抬起头看那个背脊发抖的人:“是包袱……”
“是什么!里面是什么!到底是什么!!”银时闭着眼睛大吼。
“是老师。”
假发上前两步,僵直的腿仿佛木棍。
“是老师。”他又说了一遍。
“不可能!!”银时吼叫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晋助挪了两步跪倒,绿色的眼睛睁的那么大,像是忽然失去了辨别的能力。
“不可能……”
他也这么说。
我们牺牲了那么多……
那么多那么多的挣扎和苦痛,不应该只换来这样的结果。
不能只换来这样的结果!不能!
“是哪里错了……一定是哪里错了……哪里错了……”假发呆滞地看着,一双拳头滴下温热的血。
烟灰色的长发散乱的铺在地面之上,男人安详的闭着眼睛,嘴边犹有笑意。
——即使只是头颅,也请带我回去。
银时,小太郎,晋助,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八、
“最痛苦的从来不是死去的人。”
首领曾经这么说过。
他这么说的时候带着怀念和无奈,皱纹深刻。
假发带着鬼兵队的同门们埋下了松阳的头颅。
从前的小鬼们长大了,一个个都壮硕的像头小牛,只是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还是不是抖两抖抽风似的,看着特别搞笑。
真的,不骗你,老师你快过来笑笑他们。
晋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紧紧捂着耳朵。
“吵死了……停下……我不要听!停下!滚!滚——!”
而银时……众人摇了摇头。
在这种时候,不知所踪?
其实不然。
银时手上拎着小衙,就像拎起小猫小狗。
他们正在营地的外边,毕竟有些话是不能给他人听见的,比如老师是怎么就义的,比如那声“爷爷”。
“爷爷。”小衙乖乖喊。
“够了,我不记得自己有儿子,更不可能会有孙子。”银时没了平时懒散的腔调,一双绯红的鬼眼死死盯着小衙。
小衙抖三抖:“我什么都招。”
“谁干的?”
“京都的人。”
银时沉默地看着小衙。
小衙无措:“我只是一个小衙役而已啊爷爷……对不起我是说白夜叉殿下!要说直接凶手那一定是侩子手先生,但是幕后黑手……您应该可以猜出来的不是吗?”
银时阴沉着脸,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有那对眼珠仿佛恶鬼般的咬在小衙身上。
小衙小心翼翼地看着银时,弱弱开口:“话说,您……就不问我的名字吗?”
恶鬼样的眼珠纹丝不动:“为什么?”
小衙扁扁嘴,有些委屈:“我是您的孙子啊。”
“不可能。”
“爸爸告诉我的!”小衙反驳。
银时顿了顿,声音微不可闻地软了软:“你爸爸又是谁?”
“坂田时!”小衙咧开笑。
“哪里跑出来的山寨货!”银时抽了抽眼皮。
“爷爷您不记得了?”小衙歪了歪头,“您救了爸爸啊。”
“谁特么救过……小小时?!”
小衙欣喜:“爷爷你记起来啦?”
银时扶住额头:“等等等等……”
他瞅了瞅小衙,又回想了下小小时的样子。
“不不不不不……你开什么玩笑?他还没到你这年纪!哪有儿子比老子还大的?”
小衙狡黠地笑了:“当然,这个时代的爸爸还是一个小屁孩呢。”
“……这个时代?”
“对啊。”小衙蹦到银时身前古怪的敬了个礼:“坂田良,十八岁,来自未来。”
银时狠狠呛了一下:“你也是从未来来的?”
小衙疑惑:“也?”
这年头穿越已经这么流行了吗?你当这是穿衣服吗?穿了脱脱了穿,你穿我穿大家穿,穿穿更健康?
传说中的时空管理员呢?不管这些可以吗?死光了吗?空间和时间都被穿成电蚊香拍了!
银时想到之前未来的自己和一大票人,有些语塞。
“咳……你是小小时的……儿子?”银时的脸微妙地扭曲了。
“是啊是啊,爸爸为了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决定冠上坂田这一名姓,以继承您的意志呢。”小衙一脸天真。
银时的老脸红了:“小小时他……”
“爸爸过得很好,还要我代他向您问好。”小衙截过话头。
“好……”银时晕晕乎乎,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他敛敛神,再看向小衙时眼神已经恢复平和,“你是来……”
“报恩啊。”小衙眨巴眨巴“吡咔吡咔”乱闪的眼睛。
“……”银时冒出几个十字,深呼吸几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确定你懂报恩这个词?”
小衙的眼神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他勾着微妙的笑容,弧度越来越大:“爷爷,你知道要是我没来会发生什么事吗?”
银时面色一凛:“什么意思?”
“如果没有人把松阳先生的头颅带给你们,会发生什么呢?”诡异的“咯咯咯”的笑声从小衙的嘴角一连串的跳出来,“那是多么血淋淋的历史啊……即使是从那本书上了解,也能感觉到从字里行间涌出的汩汩鲜血呢。”
“什么……意思?”
“在未来,大家都熟知攘夷失败,最后的武士们也放下了刀剑不再出世。只有一本书不是这么写的,那里的历史,面目全非。吉田松阳,于京都城中斩首示众,尸身曝晒三日,丢弃护城河内。首级陈列城头,供鸟雀啃食数月之久。直至白骨之时,已……”
“够了!”
小衙停下来望望银时:“我还没说你们没得到这个消息,一心急切扑进京都结果……”
看着眼前浑身发抖的人,小衙明智地闭上嘴。
银时一手抠着自己的脸,眦目欲裂。
小衙看着银时,喏喏着说:“至少现在,我埋了吉田先生的尸体,带回了他的头颅。”
“别说了,”银时沙哑地恳求:“别说了……”
“好,我不说了。”小衙点头。
好一会银时平静下来,问了一句:“那书呢?”
“我将它扔给这个时代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