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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脸上一红,呵呵笑几声道:“奶奶错怪我了。我哪里是那等不管不顾的人,不过是回来时房里没人,叫她给我倒热茶吃罢了。你倒吃醋。”王熙凤听了这话,暗自冷笑道:“你若是有廉耻又怎么会在国孝家孝里拣人剩水,偷娶那尤二姐!”脸上沉了一沉:“二爷这话我不爱听,什么叫我吃醋?我问二爷,我在你们家日子虽浅,我几时难为过你那两个心爱的人了?她们在我跟前,我重话也不曾说过一句,指甲也没有弹过一下,二爷倒说我嫉妒!这罪名儿,我可不敢认。”
贾琏叫王熙凤抢白得哑口无言,只得笑道:“我知道你是个贤良人,方才我还同你几个丫头说呢,不信,你只问她们。她们是你娘家带了来的人,你总该信得过。”说了就递眼色与平儿等人。平儿只得过来笑说:“奶奶,二爷是说过呢。”又推贾琏给王熙凤敬茶。贾琏也是个没出息的,看王熙凤柳眉微竖,凤眼斜梭细白牙齿轻轻咬着红唇,不知是怒气还是娇嗔,粉面上晕着这微红,格外妩媚,心上早软做一团,见平儿推他认错,忙从王熙凤脚边站起来,走下地来,对着王熙凤长长做了一个揖,笑说:“都是我说话糊涂莽撞,冤枉了奶奶,奶奶勿怪,小生赔罪则个。”
王熙凤一笑道:“罢了,这许多人看,你也好意思。”贾琏笑道:“那有什么,自家夫妇在房里,甚于此时的时候多了。”贾琏看王熙凤笑,也就笑了,又看王熙凤要起身,也就走开了些,看着平儿等服侍着王熙凤起来,因还要去贾母,邢夫人,王夫人那里立规矩,所以重又梳妆。贾王熙凤又坐在妆台前梳妆,整理了发髻,因大堂兄贾珠新丧,不敢艳装,只用银头面,身上穿着玉色对襟长袄,衣下系月白色百褶裙,底下微微露着松花色绣鞋,倒是一派天然俊俏。贾琏在一边赏鉴了回。
王熙凤这里才整理完毕,果然传下话来,老太太那里传饭了,王熙凤就对贾琏道:“二爷若是饿了,请先用罢,不用等我。我这一去,老祖宗必然有许多话要问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贾琏就道:“珠大哥没了,你这半个多月也没歇好,等在老祖宗,太太们跟前立完规矩也快些回来。”王熙凤答应了,就带了平儿,顺儿并几个丫鬟婆子就往贾母上房去了。
到了贾母房里,却见贾母才几日不见,竟是老了许多,鬓边都见了银发,原本丰白的脸上也现了好些皱纹。贾母倒是一直待着王熙凤好的,所以看得贾母这样,王熙凤的眼圈儿就一红,过来叫了声:“老祖宗。”
贾母见王熙凤来了,就把她上下打量了一回,见她身上装扮大方淡雅,又不至于过分素净,心上就满意,招手叫她过去,让她在脚边坐了,叹道:“这些日子也亏得你帮扶着你二太太,不愧她素日当着你亲女儿一般。你这样懂事,我心里也明白。”王熙凤低了头道:“老祖宗太夸奖了。珠大哥是二爷的哥哥,也是我亲表哥,他没有了,我只恨自己愚钝不能为太太多分些忧,还教她自己操了那么多心。”说着话又抽了帕子出来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贾母就道:“你这话就说的太谦了,你才多大,能经过什么事?能这样有心就是好的,我们这样人家的孩子,虽比不得那些大家子书香绍传的,说起孝顺体贴来也不能太输了人去。”
她们祖孙正说话,邢夫人也到了,王熙凤忙立起身来给邢夫人行了礼,邢夫人就道:“好孩子,你这些日子也累着了。你二太太那里才走了大妹妹,偏你珠大哥又没了,她心上必然不好过,你在这住的,总要多陪着她才是。”这番话说的贾母脸上也有了些笑容,道:“这才是妯娌说的话儿,有个大家子太太的气象。我正说给你媳妇知道,你弟妹可怜。”贾母的话音未落,就听得外头急匆匆脚步声响奔到了房前。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继续虐下王夫人。大家对王熙凤的转变和做法有什么看法吗?
☆、绵里针
贾母正同邢夫人王熙凤两个说话,忽然听得脚步声响直至门前,又有说话的声音传了进来,王熙凤转脸看了看贾母,见她脸上也有愠色,就把眉头一皱,道:“外头是哪个,这样没规矩,老太太房前也是能随便乱闯的吗?”话音未落,就见贾母房里的一个丫头走了进来,在贾母跟前蹲了身道:“老太太,是太太房里的碧草,说是太太忽然就说做烧了,头晕得起不来。偏老爷往外头去了,原本去找了大奶奶讨主意,不想大奶奶只是抱着兰哥儿哭,她急得没法子,才来讨老太太的示下。”
王熙凤收了脸上的怒色,转为一片戚色来,向着贾母道:“老祖宗,想是太太忧心珠大哥哥太过了,前些日子各样杂事撑着还不觉得,如今一静下来,症候就来了。大嫂子也是新丧,不能在太太跟前伺候。偏老爷还不在。我是太太侄儿媳妇,总要尽点子心,不然,我去太太那里瞧瞧?”贾母听了,忙道:“正是这话。你去罢,我这里就你太太呢。”邢夫人也道:“凤丫头这话也算有良心,不枉弟妹素日疼她。你快去罢,老太太这里有我呢。”贾母这里用名片去太医院请太医不提,王熙凤也从贾母房里出来跟着碧草就到了王夫人房中。
王熙凤从贾母处出来,一路过去就到了王夫人所住的正内房处,进门就见王夫人卧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锦被。前些日子忙着迎客送宾,陪同举哀等就没留意,今儿一看,王夫人整个人瘦得几乎脱了形,原本丰腴的脸颊也瘦得凹陷了下去,鬓边竟也见了几根银丝,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蜡黄蜡黄的,嘴唇儿倒是通红,病容颇深。 王熙凤轻移脚步走到床前,打量了回王夫人,见她睫毛轻轻扇动,知道她没睡着,便轻声叫了几回:“太太,太太,我是凤丫头。”
王夫人仿佛没听着一般。碧草在一边儿道:“二奶奶,太太回来就说身上痛要歇一歇,这一躺下起先还好,睡了一回就叫珠大爷的名字,又哭了一回,再一摸,太太身上滚烫,烧得厉害。无奈老爷不在家中,我也去请过大奶奶的示下,大奶奶只是哭,一句话也不肯讲。我才大着胆子闯到了老太太那里讨主意。”说到这里碧草就落了泪,“到底还是二奶奶疼我们太太,听着信儿就来了。”
王熙凤就道:“从娘家论,太太是我嫡亲姑母,从婆家论,太太又是我嫡亲婶子,我哪能不尽心。至于珠大嫂子,想来珠大嫂子也是伤心大哥哥过了,旁的都不放在心上了。”王熙凤这句话的话音才落,就听得床上的王夫人咳嗽了几声,把眼儿挣开一条缝看了王熙凤一眼,哑着声叫了声:“凤哥儿。”王熙凤听得王夫人叫她,忙回过身俯在王夫人耳边道:“太太,太医一会儿就来了,你且耐一耐。老祖宗那里也知道了,说请太太好生保养,太太只管安心就是。”
王夫人听了王熙凤的话,就把眼一闭,从眼角落下两滴泪来,摇了头道:“我一闭眼就瞧见四周野茫茫的,都是云雾,再没一个人,你珠大哥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里,出声叫他,你珠大哥总不理我。我的心上就不忍,恨不得随了他去才好!凤哥儿,我想着你珠大哥心上怨我撕他的书,所以才不肯同我说句话。我也是心急他不知保养,哪里晓得会激得他这样!”说了又咬牙道,“都是李氏!”
病人原就肝火旺,王夫人叫王熙凤这番听着是劝解实则拨火的话儿说得深恨李纨:她身为妻子不知道体恤丈夫,不知道规劝丈夫,只晓得图个贤名。都是她为着讨好珠儿故意放纵他胡闹,才到这部田地!如今她这个做婆婆的病了,她那做媳妇的还装腔作势的不来,什么伤心珠儿太过,分明是不孝顺!王熙凤见王夫人嘴唇儿有些干,就叫碧草倒了水来,碧草答应,不一会就倒了一盏温水来,王熙凤伸手接过,先试了寒温,就叫碧草扶起了王夫人,自己端了茶盏道:“太太,你烧着呢,不能喝茶,且喝些水吧。”就喂她喝了半盏,依旧服侍着他躺好,扯了锦被来盖好,自己就在王夫人脚边坐了,又问碧草:“便是大奶奶不能来,赵姨娘同周姨娘两个呢?如何太太病了,她们也不来伺候!”王夫人就道:“我懒怠见这两个,过来做张做势的,没的叫我心烦。”王熙凤也就不做声了。
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