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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滤掉的，留下来的，也只有深陷其中的人才能切身体会。
看到对方脸色渐渐恢复以往，斯帕纳才开口道别，“我还有工作，先走了，记得多喝热水。”
“好，麻烦你了。”入江正一抬手擦去额头的汗。
“都说了不用跟我客气了，都这么多年了。”
“啊，抱歉又忘了。”
“又来……”
忽然的两人都笑了，这种时光沉淀的感觉很不一样，就像是枯槁末年一回头还能看到自己的挚友在朝自己微笑，从来未曾改变。
送走挚友，入江正一回身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那个老旧的唱片机。
过分熟悉的调子，过分熟悉的旋律。
熟悉到可以记起第一次听时的羞涩，熟悉到可以模仿出第一次碰触钢琴的指法。
熟悉到那人的脸，那人的表情，那人的一言一语，那人的一举一动，历历如昨。
入江正一放下手里的工作，换下脏掉的工装，走了出去。
走在繁华的商业街上，喉咙莫名的干涩。
不自觉的走进一家琴行，店主热情的招呼，“您要买琴么。”
“可以试试么？”入江正一看向店主，面容有种熟悉的错觉。
犹豫了一下，热情的姑娘就带他来到一架钢琴前，“请。”
十指略微有些发颤的按上黑白键，搜索着记忆里一指一动。
舒缓的调子缓缓从指尖流出，暖暖的感觉，很安心。
忽然，姑娘指着钢琴叫了起来，“唉唉？这首曲子是……是……”
“恩？”入江正一记得那人说是写给自己的，应该不会公开发表才对，“是什么。”
“抱歉。”恢复了作为店主的矜持，姑娘欠身为刚刚的失礼表示歉意，“我只听过这个曲子一次，是在学生会长大人离开的那次校庆音乐会上。”
“学生会长大人……”褐色头发的男人喃喃重复。原来是曾经的同校同学么，怪不得有种熟悉感，那种从一个地方走出来的熟悉气息。
“对，就是我大学时候的学生会会长，是个音乐天才，后来他去更好的地方发展了。这个曲子是他在学校最后一次演出的时弹奏的，调子很简单我应该不会听错，据说是送给他最爱的人的。”
“最爱的人么……”依旧在重复着对方的话语，那是谁的眼角有点模糊了。
姑娘依旧滔滔不绝，像是要把记忆里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全都吐出来，“还记得当时他在演出前说，如果他最爱的那个人能来听那场音乐会他就为那个人留下来，我们整个系的人都在猜是哪个女孩有这等好福气呢。”女孩脸上显露出一种类似向往的表情，顿了一下继续说到，“不过好可惜，直到最后会长口中的那个人都没有出现，所以他就那么走了。”女孩转而用一种愤愤的语气补充道，“真不知道会长大人爱的那个人是怎么想的。”
没有等对方的回应，善谈的店主继续补充，“如果你喜欢钢琴的话，就一定不能错过会长大人的演奏，啊对了，我记得他回来了，恩……对，是后天，后天有他的个人音乐会，一定不能错过哟。”
沉默，入江正一保持着黑白键上手指最后的姿态僵硬不动。
明明已经错过了啊。
明明就错过了。
“喂！”店主终于发现了不正常，伸手在对方走神的眼前晃动几下，“没事吧。”
“四叶草。”入江正一快速的站起来。
“什么？”女孩显然一瞬间被吓到了。
“我说这首曲子的题目是《黑白键上の四叶草》。”不知道在着急什么，男人呼吸有点急促，来不及道别就快步跑了出去。
女孩呆呆看着对方迅速消失的背影，忽然恍然大悟状捂住嘴巴，“难道……难道……”
蓦地，恢复平静，淡然一笑，“这次真的不要错过哟～”
那时候，我以为你所有的承诺不过是一场玩笑；那时候，我以为天空蔚蓝可以包容所有过错。
那时候，我们还太年轻，固执的不肯低头，到底经不起半点考验。
第 6 章
【6】
入江正一跑出很长一段距离后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住脚步，才发现原来目的地都不明确。
自嘲般抬起头望向天空，蔚蓝澄明，他第一次觉得并盛的阳光太过刺眼。
鼻子酸涩，抑制不住眼角滑下一滴晶莹的泪，反射着光的轨迹，是谁说的仰起头泪水就留不下来的。
腹痛来的毫无预兆，就那么捂住痉挛的胃蹲了下去，褐发男人意识慢慢模糊。
“我走了哦，小正～”唯一的一张字条，那个玩世不恭的银发男人留下来的。
入江正一死死的盯着那张字条，时间和逻辑似乎对他不起任何作用，那感觉活像是要把纸看透出一个洞来。
“我真的要走了～那是音乐圣地哦，不过那里没有小正呢。”
“啊啊啊，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并盛啦，不知道以后回来还能不能见到熟悉的景物呢。”
“真是的，最讨厌改变了。”
“如果有一天我回来，小正不要变得我不认识才好～”
出现幻听了。
那个人曾经唠叨在耳边的语言变得如此清晰又刺耳。
耳鸣一般回荡在空荡荡的心口，狰狞着填满心底所有的角落。
入江正一第十次拧错螺丝的时候，斯帕纳终于看不下去了。
“正一，心情不好就休息一下吧。”说着在对方抬头的一瞬，把自己还没拆封的棒棒糖塞到对方的嘴里。
“啊……”意料之中的反应。
“呐，你都多少天没好好吃东西了。”入江正一第一次觉得斯帕纳的目光很犀利。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俗烂的掩饰台词。
“不说别的，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根本就配不上！！配不上技师的名号！！”斯帕纳莫名的恼火，不知是在生谁的气。
沉默弥散在两人狭小的空间。
不是听不出挚友含沙射影般的关心和提醒。
既然配不上那么就努力配得上吧，就算最终只能做陪衬也要缩短相隔的距离。
我记得你说过还会回来，我记得你说回来后希望我还没有改变。
我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固执的把你的语言当做我们的承诺。
岁月流转，多少年恍然而过。
毕业后，入江正一在工科技术上的造诣越来越深，圈子里也算是少有名气，但是在并盛技术所的特邀招聘会上却把唯一一个名额让给了斯帕纳。
入江正一只有一个要求，留下学校对面的那条老街。
虽然物是人非，从那条街已经看不到大学的校园了。
不再改变，为了让你回来的时候能认出那是我。
固执的守着自己还没有失去的一切。
时光偷换，慢慢抹去所有的棱角所有的高傲，被撕开的伪装，被展现的感情，其实最原始的欲望是如此似曾相识。
男孩终于长成男人，稚气连带着曾经的羞涩都被时光打磨的不留一点痕迹。
沉淀的爱弥足珍贵，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挽救的可能。
那时候，我们太脆弱经不起一点风雨；那时候我们太自我听不到对方一点心声。
那时候，我们太年轻，从来不知道要坦诚的面对自己的心意。
第 7 章
【7】
入江正一醒来时发现周围一片惨白，是医院，当街晕倒可把好心的路人给吓坏了。
斯帕纳坐在病床边削苹果，动作缓慢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嘴角明显有些抽搐。
看来他牵线搭桥的活儿还要继续干下去。
打破沉默的只能是斯帕纳，否则这种压抑的气氛绝对可以持续到时间尽头，“正一，给……”递出刚削好的苹果，看着对方接过，摇摇头叹口气，“去听吧，他的个人音乐会，我给你买票了。”
对方没有接话，但是眼眸里瞬间燃起的火焰旁人看的清楚。
那时候我们不懂得感激，轻易放开了握紧的双手。
这时候我们终于知道珍惜，抓住了抓紧了，再也不放开。
隔一天后就是音乐会的开幕时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反而在只剩一天的时候紧张莫名。
不愧是名家的专场音乐会，宽广的会场比自己母校最大的礼堂还要大，人流如潮水般涌入。
入江正一看着自己的号码，一字开头的号码预示着最前排的座位。
他弯着腰仔细的对照着最前排的座位号，找到对应的号码之后，他直起腰坐下。
只有他一个人，斯帕纳没有来。
人潮大部分已经开始稳定，他环顾四周，都是穿戴规整的行内人，严谨遵守着音乐会的各项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