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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他已喝了不少,甚至没发现有人进屋。
“兜大人?”
月满试探着轻轻开口。
前方的人慢慢回头,然后是酒瓶落地粉碎的声音。他站起身,脸上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恍惚和怀念。
“……夜?”
“兜……”
“大人”二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打断。
因为他已经上前紧紧抱住了月满,就好像抱住洪流中唯一的浮木。
不停颤抖着的他急切地抬头看她,眼中没用平时的犀利疏远,而是充满了慌乱而又欣喜若狂。
月满看到那眼中银发绿眼的人的身影——那个早就应该被时间和空间吞没了的亡魂。
“跟我走……我只要你跟我走……”
他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颊,无限地珍爱怜惜无比地小心翼翼,“我只是,希望你没有事……”
随着他的话,月满的心迅速地冰凉了下去。
“那孩子有着和你相似的外表……可是个性却又和你完全不同。有的时候真想杀了她……但也就因为那相似的外表……又怎么下得了手去……”
每一个字都像木桩准确地钉在月满的胸上,随之而来的是钻心的疼痛。
“请不要说了……”
低头发现自己的右手开始结印,双蛇相杀的起手式——那是大蛇丸先生兴致上来的时候教给她的。
但是听见她从牙缝里挤出的嘶鸣的兜,悲伤的眼神像是被什么东西在心口狠狠割了一刀。
“也是,你怎么可能答应……”
抛弃了平素所有的伪装和冷静的声音有着隐约的颤抖,在昏暗的夜中旋绕着,紧紧攫住了月满的神经不放。
一瞬之间,有什么东西在她大脑中轰然崩溃了,随之而来的那份可怖的空虚直到多年后的今天也还是没有还原。
但是那一夜她只是不解,为什么他的目光这般怨恨凄苦,漫天的杀机后满是深深的裂痕,那般的绝望。
随即,她的大脑就开始罢工了。
因为兜大人吻住了她,他的嘴唇冰凉但内壁火热,混和着浓郁辛辣的酒香。
兜大人,是她的神。
而她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一样得膜拜着他,以他为天,为地,为生存的目标。
他的语言,是神喻;他的举动,是神旨。
即使兜大人的动作微微有点粗暴,仿佛是在求证着什么,但是月满依旧无所顾及地迎合的上去。
她知道此刻的兜大人是他最脆弱的时候,她不喜欢这样的兜大人。在她的记忆中,兜大人应该一向是最冷静自持的存在。
她也知道,当这一切褪去,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兜大人又会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所以,放纵,只一晚而已。
最后的最后,兜大人的唇微微翕动,声音慵懒而沙哑,尤留有刚才激情的余韵,可是月满知道,他叫的是那个人的名字。
“夜。”
、
【是错误的时间】
【没对错的迷恋】
【为了回忆我把感情当实验】
【你对她的想念】
【化成对我的缠绵】
【我为我们可怜】
、
那一晚,月满几乎一整夜没有合眼,贪恋地注视着兜安然沉睡的样子。
明知道是孩子气的可笑念头,却仍然担心如果一闭眼他就会化作轻烟自她身边消失掉。
他并不是纤细的人,没有人能够拥有他的力量他的理智而仍然被称为“纤细”。可是那一夜他平静的脸上有一种幸福的表情,柔和但并不飘渺的,真实的幸福。
凝视着那种绝对的安详喜乐,月满只能捧起他的手虔诚地吻着他。
就算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现在,她仍然认为那时的他是最美的,美得让她想要哭出来。
月满当时不知道怎样来概括这样的感觉,其实即使到了现在依旧是不知道。
人真是简单复杂可怜可恨不可理解不可理喻无药可救的生物,每个人都无法逃脱。
但是不管发生什么,月满都知道,兜大人的身边,是她唯一的家。
当然她也知道,她其实已经迷路很久很久了。
第二天清晨他起床,平静地梳洗整理,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而月满也还是他怀中那个不知人事的孩子一般。
他很自然地背对着她褪下浴衣。赤裸的后背上有着几道深深浅浅的暗红伤痕,那是她昨晚犯下渎神之罪的时候,忘情的证据。然而他穿好一层层纹丝不乱的衣服,套上外袍,再拾起桌上的发带系好头发。
于是他便再次成为了能够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兜大人了。
此刻,他正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
要如何形容那样的他呢?
完全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来愤怒,但也没有一丝一毫生命的气息。
不是她过于熟悉的杀气或者凌厉的压迫力,而是死亡本身的赤裸漩涡,没有任何多余的伪装和牵绊。
如果一定要说,就是让她有了一种从指尖迅速侵略到太阳穴的原始恐惧。
然后月满忽然发觉自己的心脏就快要和胸腔分裂了:要么是它自己自觉地跳出来,要么是被他的手指血淋淋地捏出来。
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虽然也知道一丝不挂的自己实在装不出什么有尊严的样子。
“我什么都知道了。您……”
趁心脏还没完全停止跳动,月满深吸一口气说了下去,“您还不能忘记那个……”
接下来的那一巴掌扇得她天昏地暗。
在恢复意识后她嘴里涌起的不仅是血的腥甜味道,更有深黑色的苦涩。
在这之前兜大人虽然在训练场上一贯不留余地,训练之外却从来没有对她动过一根指头。
事实上平日里他连提高声音都极少,因为他其实是那种只需要眼神就可以让人服从的男人。
然而这一刻,那样的兜大人却因为那个死人而失态了。
比起脸上的火辣辣痛意,在月满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奇耻大辱。
前一刻的恐惧完全被愤怒取代。
如果那个人此刻就在她眼前的话,月满想她大概会把那个人的喉咙撕碎,用最缓慢最血腥的方法——即使会立刻被兜大人杀掉也一样。
然后兜慢慢握紧了拳。
月满想她听到了他的手指骨头在喀嚓作响。
他想要杀我了。
这模糊的念头在月满脑中一掠而逝。
但是下一刻他已经离开的房屋,只留下暗淡的声音在清晨寒冷的空气中飘浮着:“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现在,你的梦该醒了。”
那一天之后,兜大人开始对她完全无动于衷,所谓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在以前,月满可以真诚地相信他冷淡自己是因为想要矫正她的缺点,由此让她成为他更加喜欢的人。
很明显地,这种一厢情愿的幻想在真相被揭穿后便不可能再延续下去。
但是,就算那种翻绞的痛苦固执地挥之不去,月满也还是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他。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从来都没有。
哪怕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街道上被他形同路人地擦肩而过的时候,哪怕是奄奄一息地被医疗班的人抬到他面前,他却只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她如果这么死了就算白活了”的时候……放弃之类的念头,也从来没有在她脑子里出现过。
虽然月满也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她的神再看她一眼。
、
后来,当月满再一次回到他的卧室里,是两个月之后的事。
那天月满心血来潮用了变身术在村子里晃了一圈,却听到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在用幸灾乐祸的口气议论她和兜大人的种种。
结果当天晚上她狂躁得无法入睡,心里唯一能想的是如果长年累月这样下去大概只会比死还更痛苦。
而如果一定要死,她希望,是了结在他手上。
死在兜大人的手上——死在她所信仰的神的手上。
从房门到他的床的距离有十二步,天堂和地狱的距离。
虽然一路上如履薄冰,但是月满却没有多此一举地试图隐藏自己的气息。
他无疑是清醒的——从她打开房门的那一刻起。但他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合眼不出一声。一直到她小心翼翼地在床上坐下,他仍然毫无反应。
于是月满明白了那是——默许。
说不清是谁先开始,赤裸的四肢像悬崖上的野藤一样纠缠牵引,难以忍受的热度自指尖向大脑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