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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惹他生气了。
福临虽然看出了皇太后的用意,但又能如何?当着她的面直斥孩子让他们别靠近他,这话他还说不出口。况且孩子有可能是这个宫里最后纯净的生命了,跟他们在一起他能心情平静一些。他如今虽身在俗世,心却已经皈依我佛,佛门戒律已经烙印在他的脑海中,眼前的这些孩子有可能是他此生所有的孩子了。待他赎清罪孽,功德圆满之日,他飘然远去之时,总得从这些孩子中挑一个出来继续担当大清的重担。常宁、奇绶、隆禧尚小,还看不出什么来,两个稍大的孩子中他比较喜欢福全,这孩子仁厚善良。而玄烨虽然聪颖过人,但性格刚硬,不像他,反倒更像他皇额娘,而且小小年纪射杀鸟雀面不改色,可见日后必会心硬如铁。他私底下取中了福全,只是?
“福全,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儿愿为贤王。”
“玄烨,你呢?”
“儿愿效仿皇阿玛。”
福临挥手让他们自行去玩,面上虽不显,但手里念珠拨弄的速度却快了一些,莫非这是天意?
时间越接近年底,博果尔就越注意福临的身体状况。福临几时驾崩他自然是清楚的,想当初他还等在床边,想等福临的魂魄出来,好好算算账,尽情嘲弄他一番,可等来一场空,他一个魂在紫禁城里足足飘了三百年。
看多了后宫阴私手段,博果尔向来清楚一件事:宫里头没人弄鬼,皇子皇女们绝计不可能得什么天花之类的传染病,那福临的天花从何而染的?他已经两个月没出宫了,到哪去染病去?
而且,自入冬以来,福临就得了风寒,虽不严重,却总是不见好,即使是与大臣们商议国事时,也会不时咳上两句。
“皇兄,请保重身体。”
“咳,没事,一点小风寒,用几剂药就好了。”
“皇兄,臣弟觉得您还是要进一些肉食才好,我们满州人,都是大口肉大口酒,才有这强健的体魄。”
“瞧你这啰嗦劲,都说了第几遍了。”
“皇兄若是能听听臣弟的谏言,臣弟自然就不啰嗦了。”
“好了,明日是你生日,朕会送礼的,可以了吧。”
“皇兄还记得,臣弟就先行谢恩了。”
“回去吧,明日给假一日,在家陪陪贵太妃吧。”
“谢皇上恩典。臣弟告退。”
腊月二十六,福临“封笔”,停止办公。他终于暂时摆脱了朝务,除了上慈宁宫请安外,可以一心一意地在养心殿的陋室中对着佛像坐禅。
耷拉吴捧着手里的新制吉服都快哭了,这可是慈宁宫的苏嬷嬷专程送过来的,交待他让皇上换上,都过年了,皇上总得打扮得喜气些。可皇上,压根就没往这儿瞟一眼,他这当太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皇上,请您试试衣裳,皇上!”跪着吧,这念经颂佛的皇上总有点慈悲心肠,不至于让他把腿跪折吧。
都跪了快两个时辰了,耷拉吴终于听到一声天簌:“把衣裳拿过来。”
“诶!”耷拉吴连忙咬着牙爬了起来,腿都麻了,忍着。
耷拉吴伺候皇上穿上吉服,又整理了一番,再挂上香囊荷包。
“皇上,您这荷包都不亮了,要不换一个亮眼些的。”耷拉吴自然知道这旧荷包还是当日董鄂皇后亲手所制,也不敢擅自做主。
“拿来我看看。”这个荷包挂在身上也四个月了,又是素色的,确实不适合年下佩带。“把那个盒子拿出来。”
“是。”耷拉吴赶紧打开柜子,把那个宝贝盒子取出来,托了起来。
福临自己在里面挑了一个红梅登枝的荷包,又把先前那个旧荷包放了进去,爱惜的摸了摸,“好好放进去吧。”
“是。”
又到了腊月二十八,每年的今天,博果尔夫妇都会亲自把给淑太妃送的年礼送进宫去,顺便陪她说说话,真到了大年三十或是元旦之日,能抽空给她老人家磕个头就已经很好了。
淑太妃这些年身边多了一个和硕柔嘉公主,真是解了许多寂寥,自然也把个小姑娘疼入心坎里。
前两年安亲王继福晋还在时,都会托尼楚贺带点东西给女儿,如今安亲王岳乐娶了第三任福晋,给公主的这份礼就由尼楚贺来办了,倒是岳乐,昨天派人给博果尔送了两千两银票,今天博果尔也一并带给了柔嘉公主。
朝廷以公主下嫁来笼络监视三藩,建宁公主于十年嫁给了平西王吴三桂之子吴应熊,和顺公主则于今春嫁给了平南王尚可喜之七子尚之隆,柔嘉公主十五年就指婚给了靖南王耿继茂之子耿聚忠,因其年幼,尚未完婚。
博果尔虽记得三藩造反一事,但却从没在意过这中间一个小小的公主的归宿。这些年因着柔嘉养在淑太妃处,倒多见了几面,倒也起了几分恻隐之心。这个九岁的女孩本应过得幸福安康,亲王之唯一嫡女,当然应该是千娇万宠长大的。结果小小年纪被收养进宫,差点落入了与生母有大仇的董鄂氏手里,能养在淑太妃处,也是各方权衡的结果。如今,生父再娶,生母已亡,挂名养母死了倒更好,养父皇帝的面前她是最好别去的,她的存在就提醒了福临他曾经的错。因着这种尴尬的处境,她在宫里小心翼翼,除非必要,几乎不出咸安宫。
淑太妃十分心疼她,也全心全意地教导她,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结果。
夫妻二人陪淑太妃说笑了一阵,就起身准备出宫。还未动身,慈宁宫派人来传傅果尔。慈宁宫当然是进宫的首站,只是皇太后并没有让他俩进去请安,怎么这会子又来找博果尔,也不知有什么急事?
尼楚贺本想着在咸安宫等候博果尔,博果尔安慰道:“大年节的能有什么事?左不过要我去陪皇上说说话,不让皇上参禅罢了。年底府里正是忙的时候,我都不知要在宫里再呆多久,你不如先回去。”
淑太妃也说道:“宫里最近一切太平,真有事淑额娘派人给你送信,我瞧着八成是博果尔说的那事,皇上又念足了两天的经,皇太后大概是怕他又迷了心窍,找个人陪皇上说说话分分心。回去吧。”
夫妻俩兵分两路,一路回家,一路上慈宁宫。
博果尔猜得准准的,到了慈宁宫他照样的没见着皇太后,出来接待他的是苏麻喇姑,传达了太后的意思,让他多去陪皇上说话,转移一下皇上的心思。
出了慈宁门,向东走再拐向南,就到了养心殿。
福临自然是盘坐着自顾自参禅,对于这个经常打扰他念经颂佛的弟弟并不十分欢迎,只是瞧着那领路的小太监曾在慈宁宫见过,双重压力下,倒也不好把博果尔拒之门外。
在养心殿,若想陪福临说说话,你也得像他那样盘腿坐于蒲团之上,要么就选择跪坐在蒲团上,就算太监们能找出椅子,怕是普天之下只有慈宁宫那老太太能在盘膝坐于地上的福临面前高坐着吧。
盘膝而坐博果尔倒是不在意,他环顾了一下这间陋室,还真像个出家人的房间,再看看眼前这个人,除了头上长出寸余的头发,身上服饰光鲜一些外,其余的神态举止也像个出家人。只是,福临的脸色怎么有点泛红?
“皇兄,您是不是有点不适?”
“没有大碍。”
“耷拉吴,你怎么照顾皇上的,可曾给皇上请了太医?”
耷拉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什么话都不敢说。他冤枉啊,早起时他就禀了皇上,要去请太医,结果皇上说什么“要苦修”,他哪敢抗旨啊。
博果尔跪坐起来:“皇兄,你乃万重之体,怎么能这样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没事,只是一点风寒,很快就会好的。”
“皇兄,臣弟逾矩了。”博果尔转头瞪着耷拉吴说道:“还不快去请太医?你有几个脑袋?”
耷拉吴望了望福临,见他闭目不语,连忙回道:“奴才这就去。”
“皇兄,快过年了,你更要好好保重自己,再说,有病还怕瞧大夫,皇兄,您不是像小时候那样怕喝药吧!”
“胡说八道。唉,你一来就扰了我的清静,别说了,我头疼。”
“皇兄,臣弟扶您到床上躺躺。”
福临或许是头疼得厉害,站起来之时打了个踉跄,博果尔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一个见机的小太监连忙走进房来帮着博果尔把福临扶上床,服侍他躺好。
“赶紧快去催催,让太医快点来。”
“是。”
博果尔想了想,又走到门外招过一个小太监轻声说道:“去慈宁宫禀报一声,告诉苏嬷嬷,就说皇上着了凉,让她有空过来看看,免得太后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