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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人坐在他爸爸的旁边,一言不发,很安静。
“鼬啊,说来小时候我也是见过你的,没想到一下子这么大了……这次请你呢一定要帮这个忙。你大概也知道,我有一个很顽皮的儿子,虽然挺努力的,可总是学不会……我这边又很忙,顾不得教他,卡卡西虽然也是他的老师,可是也抽不开身,所以呢,就请你暂时教他一段时间,你那么聪明,当然会有办法的……”
其实跟他们比起来,我差得多。
然而这样的比较,并没有什么意思。狮子还是狮子,兔子还是兔子,狐狸也照旧是狐狸,绝不会脱出自己的种群去。
我也无需拒绝这样一个虽然麻烦,但是可以打发时间的兼职。学校那边的请假可以暂时不理。横竖不过几十分钟的车程,找点事情做总是好的。
“鸣人这孩子有点让人不省心,请你多担待一些,鼬。”
“没关系,我尽力。”
少年终于抬起头来,海蓝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带着一些很奇异的色彩。
记忆里的鸣人,跟他爸爸长得有点儿像,尤其是发色和眼睛。只是脸上多了几道猫须一般的胎记。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得来的,十分怪异。他们说那是狐狸妖精转世,并且害死了他的母亲。很多人因为这个不喜欢他,只是碍于他爸爸的缘故,既不接近,也不会过分疏远,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当年我因为自己的事情,只是远远的听过这个孩子的传闻,并未注意过他。
“鸣人君,请指教。”我说。
于是这时候我又想了,命运绕了一圈,终于还是绕了回来。
而我,宇智波,来自木叶。
八
有些事情,真的到了后来,才会渐渐地明了。而到了现在,我也终于懂得。
晚上我回家里去。阔别五年的父亲和白天刚刚见过的佐助都坐在饭桌旁,威严而拘谨的等待着,桌上摆了饭菜,很丰盛。见我回来,妈妈站起来招呼着。
“鼬,回来啦,赶紧洗洗吃饭……”
我站着不动。只是看着他们,想着五年里到底有什么改变了,而我到底是回来了,还是再也回不去。
“父亲,佐助。”我说,嘴里有些干涩,“……对不起。”
父亲并没有看我。他的脸依旧和五年前一样,冷硬、严肃,充满着威严。我从小就崇拜他。我学习着他的表情,他的动作,他的气势,他的威严。而我也似乎没有辜负他,变成了他的骄傲。
只是我想不起那些骄傲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我不再为了他的表扬而骄傲,他也不再为了我的出色而骄傲。父子一夕变得沉默,而我们只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用说对不起,鼬。有些事情,从来都是如此,你会明白的,没有所谓的对与错。”
“……”
我又无法对应他说的话。
我无话可说。
走到洗手间,迎面是一张明亮宽大的镜子。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间非常的陌生。
镜子里的人有一张冷漠肃穆的脸,鼻翼上的两道法令纹那么深刻那么深,自我出生时就有的,让我看起来那么的苍老。
我盯着自己的眼睛,还是那么黑,如墨一般,漆黑,不透一丝光。
宇智波的眼睛。
为什么只有宇智波的眼睛那么黑呢,我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讨厌。我喜欢止水的眼睛,因为他不像宇智波。我喜欢波风水门的眼睛,因为那么明亮。
鼬,鼬,你为什么是宇智波。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很久以前我就发誓从此不会再问这样蠢的问题。今天又问了。还是没有答案。
回到饭桌上。开始沉默的吃饭。久违了五年的团圆饭,那么沉默。
佐助禁不住这样的沉默,开了口,“哥,你要去作鸣人的家庭教师?”
我被佐助的那声“哥”给唤醒,阴霾的心情终于有所好转。
“嗯,从明晚开始。”
父亲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言语。
我知道他的意思,低下头去。
小孩子有一天,也会长大。
九
鸣人用着疑心极深的目光看着我,眼里闪过桀骜不驯。
他在疑心什么呢?大约是怕了人们的眼光,这次倒先是自我怀疑起来了。自卑是件可怕的事情,既可以让人因为嫉妒而变得丑陋,也可以让人因为奋发努力而成功。我不知道他会变成怎样一种人。然而对于波风大人的孩子,我宁愿相信他跟他的父亲一样。
“鼬,我不是我父亲。”
“我知道。你是鸣人。”
“所以不要用看着我父亲的眼光看着我,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他。”
少年带着微微沙哑的嗓音向我宣布他的梦想的时候,我有一阵恍惚。不期然想起了卡卡西说得那个“很努力、不放弃”的孩子。他们那么相像。我以为我那时候只是无所谓的听着卡卡西的说教,对于他口中的那个孩子并没有认为他真实的存在,然而现在想来,他们应该是一个人。
我有些哭笑不得。这样一个努力的孩子,他的周围并不缺乏优秀的老师,即便是佐助,我相信以他的程度,来教鸣人也并不会有什么很大的问题。他们为什么辗转找到了我呢?
“我知道,鸣人君。”我说,递给他一张纸,“那么开始吧。这是一张卷子,今晚你先做了。我想看看你的成绩,之后再决定怎么补习。”
少年安安静静地拿着去做了。
我站起身来,走到阳台,外面看起来有些朦胧的白。月亮又出来了,只是缺了一角,然而依旧明亮清冷。在这春天的晚上。在那高高的头顶的正上空。
止水说,鼬,总有一天,我要到外面去。
他到底没有走出去,他再也走不出去。
他的灵魂他的肉体他的骨灰他的一切,都长埋在了宇智波的家族墓地里,在木叶的角落里,那么荒凉着。
他是一个比我更聪明,比我有着更加美好的梦想的人。
他是我的兄弟、朋友和情人。
他是我最亲密的那个人。
然而他已经死去。
长眠在宇智波和木叶的土地里。
十
少年看起来没心没肺,原来竟也是个敏感的孩子。
“鼬,你是不是跟他们一样,很讨厌我?”
“不,我没那么想过。”
少年冷笑。
“怕是你的眼里从来没有我,就跟佐助一样,你们真是兄弟。”
我静静地看着他,海蓝色的眼睛满是不信任,还有一些他自己也没有发觉的自卑和忧伤,“是,我们本来就是兄弟。你累了,先休息吧,我明天再过来。”
我拿起他做的试卷,合上书本,装进自己的包里。
我从来无心去拯救别人,也不期待别人来拯救我。灵魂堕落了,只能自救。如果做不到,只好任由自己失落。
卡卡西他们想错了。
只有弱者才会相互慰藉着舔舐伤口。
而我,只是个失了心的人。
回到家里,屋里的灯亮着,看样子都还没有睡。妈妈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声音开得很小,几乎听不见,只看到一些画面在动。我瞅了一眼,看到几个人在吵架。
我知道她又在等爸爸回家。她是一个辛苦而顺从的女人。
我想劝慰她别等了,爸爸总会自己回来,他那么严谨,从不会出岔子。然而我说不出来。她在等着她的那个人,心甘情愿。
所以我又回到自己房间里。
打开门,看到佐助捧着一本书躺在我的床头,已经睡着了。大约听见了我开门的声音,所以又醒了,睁开眼睛。依旧是又浓又黑的眼睛,如墨一般漆黑、明亮。没有困意。
“怎么不回自己房间里去睡,佐助?”我问,把包里的东西掏出来,摆在书桌上。鸣人的试卷摊开放在最上面,一会儿还要批改。
无意间瞅到一题,川端康成是什么人。鸣人说,我不认识。
我弯了弯嘴角。
少年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鼬,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