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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楚留香笑道:“何谈什么离世离尘,若是离世求佛,那才真是舍本逐末,只有身处凡间俗世,历尽红尘,体味百态,才真能有所悟,有所得。就正如那个什么能说的……嗯……什么兔子来着?”
无花闻言叹了口气,无奈的替楚留香补充道:“六祖慧能有言: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寻菩提,恰如求兔角。”
楚留香拊掌而笑,道:“对对,就是这个。”他看向无花,笑着道:“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我劝你啊,就算将来事了,也别想着什么出家当和尚了。否则,这凡尘少了个无花,那岂不是要无聊死我?”
楚留香口中的“事了”,指的自然是石观音之事。
夏敏钧听着疑惑,可无花闻言却是一愣,有些奇怪楚留香怎会发觉,自己真有到时候便去出家的打算。
他却是不知道,楚留香此时,早已经跟南宫灵一般,打定主意定要拦着无花出家了。
当然,楚留香与南宫灵二人的目的立场可能有些不同,但最终要求的结果,却是一样的。
夏敏钧细思了片刻,笑道:“看样子香帅对佛法亦是有些领悟,倒是在下凡心太过,妄言论断了,香帅与无花的一番妙语,确是令在下有所得悟。”
楚留香闻言笑了笑,扫了眼仍旧面带疑色看着自己的无花,又看了眼夏敏钧,脑子一转,便凑了过去,挨近无花坐着。
在无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楚留香就拿过他膝头的古琴,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暗自想了想,向着夏敏钧笑道:“夏大人终日估计也是被烦心杂乱之事挣的脱不开身,我亦忙了几日,今日能得了闲,倒也有兴致抚上一曲了。”
他说着,便双手置于琴弦之上,撩音轻动,就又一首曲子肆意而出,紧接着,就听楚留香又开口唱了起来。
“晚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罗袖选幸笊桑钚幌沲餐^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他的声音低沉幽暗,音域宽广,竟是有着不可思议的魅力,当然,要得出这个结论,还必须有个前提,那就是楚留香现在,没在跑调。
无花听闻楚留香这已经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的曲子,立刻开始哭笑不得,他看了眼已经傻住了的夏敏钧,向楚留香叹气道:“先不提你把一曲《一斛珠》弹得如此怪异,单是你用这声音糟 蹋后主的词,就让我看不过,能不能换一个?”
楚留香手下微顿,又掠起了几个错音,换了个调子,继续唱了起来:“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惊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
这曲《更漏子》一出来,却是还不如上一个了,无花本就是音律的行家,于琴曲之上造诣颇深,最受不了的,就他人如群魔乱舞般的抚琴乱唱。
他忍了忍,终是没有忍住,左手拂开楚留香在琴上张牙舞爪的右手,随即将自己的右手指腹抚到琴弦之上,旋音曼妙转圜,转瞬之间,就将局势扭转了大半。
但是谁知楚留香的左手仍旧不离琴弦,毫无所觉的自顾自掠音划弦,口中也依旧唱着李煜的词曲不停:“香雾薄,透重幕,惆怅谢家池阁。红烛背,绣帏垂,梦长君不知……”
无花本有心将琴夺回来,但谁知楚留香按在琴弦上的左手却是暗自用上了内力,扣住琴弦,竟是一时不得挣开。
无花抬起自己的左手动了动,打算把楚留香另外那只手也拂开,此如前后比了比,却是郁闷无语。
若是从后面伸过手去,便要环上楚留香的腰际,这样终是有些失礼。
若是从前面过去,自己却好似又要依靠在楚留香的怀里,如此就更让人尴尬。
楚留香也看出了无花此时的犹豫,唇角不可抑制的勾了起来,而他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无花将一门心思都放在自己如何才能阻止楚留香的对音乐的损坏上,竟也是没有注意楚留香唱的都是些什么,只是发觉自己实在夺不回琴来,却又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与楚留香动用武功。
终于无奈,无花微轻了声嗓子,也开口唱道:“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惊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香雾薄,透重幕,惆怅谢家池阁。红烛背,绣帏垂,梦长君不知。”
便是这一开口,就是清音妙声滑过耳际,犹如九天之上,浮云过处的梵音绝唱,又如听海辨音,雁掠鱼游的自然洒脱。
楚留香闻声,便是微微一震,连手下的动作,都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这本是为了嬉笑玩闹,顺带这看夏敏钧有些不顺眼,才有的此举,这时却又在不经意间发现无花的如此才能,怎能不叫楚留香惊讶高兴?尤其词曲中的意思,总是能让人想歪的。
近距离看着无花起唇清唱的侧脸,白如羊脂的皮肤,长而密的睫毛在微敛的眼下映出一层淡淡的青晕,月光洒尽之处的白衣淡笑。
如此景象,迷醉的看了许久,楚留香才能回过神来。
楚留香看向坐在对面听着无花的绝世之音,也有些痴愣的夏敏钧,微眯了眯眼。
这人也在一旁听到了,终究也让人有些不自在。
楚留香思量片刻,指尖微动,又掠起几个音调,合着无花的曲调音色,亦有轻音而出。
楚留香这次抚出的,与他刚才相较已是好曲,比起无花的琴曲,虽然要差上不少,但在配合之间,竟是滑出了默契无比的相交之音。
楚留香等着无花唱完,就立刻跟了上去,又唱道:“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珊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虽然此词也是南唐后主李煜的《更漏子》,但楚留香这时反反复复的唱了又唱,却总是这一句。
这其实本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楚留香唱的,却偏偏是此词的下半阙句子,这让懂得诗词精妙的无花,更是生出了一种憋闷的感觉。
试问别人总在你面前吟唱下半阙词曲,就是不唱上半阙,这种时候,任是谁都有种冲 动,想要帮他补上上半阙。
当然,无花也不是例外,而且他于诗词方面也是精艺非常,最是忍不得这个,所以等楚留香的声音刚有些微落得迹象,无花便也开口唱了起来,补出上半阙:“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楚留香闻声眼睛一亮,立刻合着无花的声音,也唱道:“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珊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楚留香此时的声音却又是悦耳低沉,有着一种蛊惑的力量,温柔而多情,就好似情人之间互诉衷肠的深沉情爱,竟能让人不自觉的沉醉其中。
再加上无花的妙音仙曲,不染尘俗的绝世梵唱,更是相得益彰,异彩连放。
两人合曲同唱,合琴同抚,已如同一生一世两双人,苍际天芒唯知音,任是旁人为谁,也是插不进他们二人之间,入不得其中遍生的亲密了。
“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珊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无花被楚留香带着,不知不觉的又唱完了一曲。
待感觉到楚留香早已靠在自己身边肩膀处传来的暖意,无花这时,才猛然发现有些不对。
曲不对,词义不对,他们坐的位置,就更不对了。
无花停下了手中抚琴的动作,同时也闭上了嘴。
无花此时早就管不到,也没心情管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的夏敏钧,只是紧抿着唇,微眯着眼睛,就盯着楚留香不放了。
楚留香这时也停了下来,看见无花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回荡在整个小院中,到了最后,楚留香竟是已经笑倒在茶几上,一手拍着桌子,一手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身子也早已抖得犹如筛糠一般了。
无花看着楚留香笑得如此猖狂,脸色已经开始从苍白转向青白了。
楚留香看见无花此时的脸色,笑得又更加厉害了。
楚留香发现,自己实在是喜欢无花生气时的样子。
往常淡如烟,轻如雾,飘渺无尘,浮云离世,让人抓不住,拢不到,已如九天之仙的无花,此时此刻,就如同沾染了红尘凡俗的普通人一般,活生生的就在自己的眼前,一碰便能碰到。
这又如何能让楚留香不高兴,不快乐,这又如何能让他不笑得如此肆意,如此畅快?
玩笑戏谑落凡人
月上中天,凉风惬意,本是有着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