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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地上的血迹往里潜行,穿过三重院落,才听到一些下人小心翼翼的说话声。他们大概把姬虹放在这里了。
他会不会也在那里照料姬虹?
一想到这里,我胸口就烧起一堆无名火。
我跃上屋顶偷偷往下看,果然看到那个院子里人来人往忙成一团。
看不出来他在不在。
我从瓦上走到另一边,跳下旁边的一个小院。这个院子和别的院子明显不一样,布置非常精致,像是女眷住的地方。但是他一向喜欢干净,不知道会不会……
我潜藏在一从灌木后面,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住在这里。
只听到“嗤”的一声,有个东西穿破纸窗直冲我飞过来。我举手,挥出衣袖一卷,那东西的力道就被消掉了,老老实实躺在我的袖子里。
我一看,失望极了。
想想也是,江峰的无影针我又怎么接得住?
那是把柳叶刀,应该淬了毒,在有些晦暗的日光下绿幽幽的。
不是他也就罢了,偏偏还是我最不喜欢的人之一。
门无声地打开,一个人影站在门口。
小巧精致的面孔,玲珑身段裹在水蓝色的纱衣里面。
原来是江明月,古墓里说话的女人。
她看到我,整个人像是给冰冻住了。
也不奇怪,无论是谁,突然看到一个本应躺在坟墓里的人站在自己跟前,多少都会有点意外。
她的意外……好像不止一点点。
我一弹袖子,那把惨碧色的柳叶刀就飞了回去。我笑说:“江姑娘,别来无恙乎?”
心里却毛得很。
记得当年初见她,她还是个水嫩水灵的小丫头,我还是个无聊十足的花花公子。本来觉得她挺特别的,至少和绣楼里那些莺莺燕燕红红翠翠多了几分冰冷的矜持,就盯上了。
后来,知道了她的身份,趁她出来办事的时候,我高高站在屋顶上,摇着扇子截住穿了一身夜行衣的她,正要动手调戏之,江峰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来了。
一般纯黑的夜行衣,长发如黑色的绸缎垂在肩上,衬着月光下仿佛瓷器般透亮的脸,整个人笼罩在一圈柔和的光晕里。
我呆呆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前世修了十全的福分,撞到仙人下凡了。
但即使是那个时候,我发誓,我也没有对他动什么不可见人的念头。
可他没给我解释的机会,总是我正发着呆,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他打我的时候手上贯注了内力,打得我下颌几乎脱臼。
后来他说:“任谁被一个男子用那么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都会不高兴的。”
我说:“那我以后再也不看你了。因为看到你的时候,眼神要怀好意是不可——”
唉,又挨巴掌了。不过这回很轻,轻得我可以默认那是爱抚。
那个时候,我捂着脸,口齿不灵地说:“哎哟哟,手劲比明春园的柳镜镜还大,嘿嘿,烈性子,大爷我喜欢!”
他再打过来,我这回早有准备,和他痛痛快快打了一架。
这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真相。
故意救他要杀的人,故意和他作对,那是后来的事,只是单纯地想和他闹着玩。
本来么,那些人顶着侠义的名头无恶不作,我看着也不顺眼得很。
再后来……现在连我自己都想不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种事,江湖中人当然都不知道。
一直到我“死”掉,流传出来的还是我拼命与他周旋到底,死得其所。
我听了,直想笑。
江明月一挥手打掉那把柳叶刀,声音有些颤抖:“你,你……”
我笑说:“希望我没有吓到江姑娘。”
她把嘴唇咬得发白。
我直截了当地说:“江峰在哪里?我有事情要问他。问了就走。”
“什么事?”
“不能告诉你。”
她瞪大眼睛看我,像是要用眼光在我身上烧出两个大洞来。
可惜她的眼睛一瞪人就有点大而无当,不好看了。
我瞪回去。
她看着我,慢慢平静下来,突然笑说:“我们就要成亲了。”
呵,愣了半天,原来是在想怎么打击我。
我也笑:“是么?恭喜。”
她转过头去,哼一声。
我接着说:“可惜……”
“什么?”
“他在下面的时候,我轻轻顶一下,他就像个被欺负的小狗一样呜一声,别提多销魂——可惜那个样子,你永远都见不到了……”
她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
爷爷的,我怎么能跟一个女人说这些?我把自己当什么了?
我后悔了。扬着脸,以为她至少会狠狠打我几个耳刮子。
但是她气得浑身发抖,似乎还很委屈,眼睛里有水光流动。
然后她说:“是么?不过我也觉得很可惜,因为你也再也见不到了。”
是——么?
再拖下去没意思。我说:“跟女人就是没办法沟通。算了,我就不信我自己找不到他。”说完抬脚就走。
江明月突然叫道:“我带你去!”
我停住。
她冷冷地说:“见了可别后悔!”
他还能怎样?再杀我一次?
她说:“你跟我来。”
他果然不在隔壁。两个师弟,一死一伤,他就不去看一眼?
——突然想起来,他曾说过,流烟楼里的排位不是固定的。楼里每两个月就举行一次比试,按结果排座次。因为座次变动频繁,又常常有人死掉,所以楼中弟子统统都不用名字,而用代号和号码称呼。
死掉的人,立刻又会有人补上……
真不愧是最冷血的杀手组织。
我跟着江明月七拐八拐穿过好几个院子,她敲敲一个院门,叫:“师兄。”
里面他的声音:“进来。”
声音不大,隔着一堵墙,一道门,几不可闻。
江明月推门进去,我跟上。
江明月轻声叫道:“师兄——”
他回头。
他穿了一身浅蓝色劲装,满头大汗,大概刚刚练完功。站在那里,身板挺得像柳公权写的一竖那样绷直。
我知道,当他练剑的时候,身形却美得可比王羲之的兰亭帖。
他的头发在头顶用蓝色缎带束起,有几绺贴在汗湿的颈后。脸颊似乎瘦了些,愈发把鼻子眼睛衬得英气逼人。
我的眼睛对上他的,心下一抖,就再也舍不得离开。
我果然……
鼻子有些发酸。
但是他只扫了我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
他看的是江明月。
虽然没什么强烈的情绪,但确实一直在看她。
就这么一下,我已经要发狂。
江明月说:“师兄,这个人说要见你。”
我盯住他。
他像看一个死苍蝇一样再看我一眼,问:“你是那个分坛的?有什么事?”
我站定,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意思?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那个时候有多寒碜。脸上抹了一层黑泥,身上穿的是偷来的一身蓝不蓝紫不紫的衣服,脚上的鞋倒是自己的,右脚上破了个大洞露着两个黑黑的脚趾。
平时倒不觉得怎样,毕竟我已经当了整整一年的小乞丐。
突然这样子出现在他跟前,比一丝不挂地站大街上还难受。
江明月回头,淡淡地说:“你不是说要见师兄么?怎么又不说话了?”
她知道怎么打击我。她赢了。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很明显,他已经不认得我了。
他就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我站在他眼前,不过是个灰头土脸的陌生人。
一切的一切,在他那里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他倒是一身轻松了,我却留着那些该死的记忆,还时不时地拿出来折磨自己。
我梗住。
江明月拿着一张丝帕在我脸上擦了擦:“是不是一时想不起来了呢?再好好想想,别怕——”
我扭头就走。
“唉,这人是怎么回事?真讨厌——”
出了那院子,我掠上屋顶,一路狂奔。
想象过无数次的重逢,什么样的情景都想过,就没想到今天这样的。
这一年里想通了很多事情,还以为总有一天,可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再回去见他。
或者,我可以再加把劲,帮他真正脱离流烟楼。那样的话——
结果竟是这样。
沿着来时的路回去,每迈出的一步,都麻木而无力。
脑袋慢慢变得很沉,眼皮重得睁不开。
很想就这样倒下,再也不起来。
再也不用想,再也不用动,永永远远地睡去。
结果真的一头栽倒在路边。眼前有各种各样的画面在闪动。每一个画面都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