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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一片安乐,正厅亦然。
永昌公主对桑母道:“这下好了,林姑娘的嫁妆很不必费心了。”
众都笑了,道:“那是自然。林大虽去了,可家业都留给了林姑娘,哪怕只是一二成呢,便是当年林太太的嫁妆也够了,十里红妆出城。”
桑母淡淡一笑,道:“只盼着外别当林姑娘一无所有就好了。”
众道:“哪里能,咱们都听着看着呢!”
宴散后,各自归家。
黛玉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桑母先叫黛玉去洗漱一番去了身上的酒气再回去,只叫雪雁留下,问道:“按理说,原不该多事儿,偏受了们老爷之托,晌午不好当着外的面问,现今详细跟说说,们姑娘到底得了多少东西?”
雪雁眼圈儿一红,将昨日搬到房里的东西娓娓道来,末了道:“除了这些东西,还有七八万两银子,六万两是剩下的,三万两是老太太私自填补的。”
桑母皱了皱眉头,问道:“没算错?”
雪雁道:“如何能算错呢?一样一样都点清楚了才收起来。”
昨晚她看着账册细细一算,搬到黛玉房中的东西没有她之前说的三成那么多,顶多两成,凤姐事后送来的金玉古董虽有,可却只是林家金玉古董中最次的一些,珍贵的早就没了。
而且她还知道,林如海口中的约莫百万之数,其实比百万之数只多不少。
桑母一时不得言语,半日道:“好孩子,都知道了,这话不许再跟外说。”
雪雁忙点头道:“理会得,白天就没说,只说府里把财物还给了姑娘。如今表大太太不是外,才说了,只是让太太心里有个底儿。”
桑母方放她们主仆回去。
黛玉坐车上,心潮起伏,不知是喜是悲。
雪雁将厅中永昌公主问话都告诉了她,并没有告诉她桑母最后的问话。
沉默半晌,黛玉抚了抚鬓角,道:“等外祖母问,就实话实说罢。”雪雁厅中说的话,对荣国府有益无害,想来贾母乐意听到。
黛玉想到此处,长叹一声,眉锁深忧。
回到荣国府,贾母听闻黛玉回来,忙叫过去问宴上有什么故事。
雪雁闻言,便道:“有好些事儿呢,只是们姑娘,不敢说。”
贾母听了一愣,瞅着黛玉,黛玉亦诧异先前嘱咐她说的,如何这回又不说?不过一瞬间,她就想起了永昌公主给她做媒的话儿来,原来雪雁是说这个,不由得羞红了脸,向雪雁啐道:“又不是鹦哥,谁叫学舌了?”
雪雁笑道:“可什么都没说,姑娘怪,竟是的不是了。”
黛玉道:“回房去了。”
说着向贾母告辞,一径走了,不理雪雁。
贾母往凉枕上靠了靠,含笑道:“们姑娘走了,说给听听有什么事儿她不肯听。”
雪雁便将永昌公主的话和众的问话一一说了,一面说,一面留意贾母的神色,只见贾母先是略一皱眉,尔后听到她说出自己如何回答众时,眉头渐展,脸上带笑,赞许道:“永昌公主说好,瞧着果然不错。”
雪雁心道这是当然,说这些话,很是给侵吞黛玉家产的荣国府添了些光彩。
不管怎么说,荣国府把财物归还黛玉了,大家心照不宣,不拘他们归还多少,这件事做得很体面,很是挽回了荣国府的一些颜面。
贾母心里欢喜,便褪下手腕上的玛瑙手串叫鸳鸯拿给她,比赏两个镯子时神色更柔和。
雪雁毫不推辞,收了东西便回房陪伴黛玉。
贾母想着永昌公主透露此话的用意,知道后该如何应对。不管如何,她仍是愿意两个心肝儿肉凑一处,她百年之后才能放心,只恨王夫不喜黛玉,她恐将来这个婆婆薄待黛玉,故不能强行为宝玉和黛玉定亲,但愿能熬到宝钗早些嫁,这样双玉就能顺理成章了。
贾母不肯放弃双玉婚事,而关于林家的财物一事至此却算是告一段落了。
只是没想到终究余波未平,竟是源自永昌公主。
永昌公主端午时进宫朝贺,次日又去,带着女儿御花园里闲逛,园内繁花似锦,母女两个正说到黛玉,可巧碰到长乾帝从上阳宫出来,忙上去请安。
长乾帝问她们说什么,嫣然嘴快,道:“说昨儿桑家的趣事。”
长乾帝看向永昌公主,永昌公主忙道:“桑老元帅的夫回京了,昨儿早上来朝贺时见到了,当日设宴赏午,去凑凑热闹。”
长乾帝走向凉亭坐下,摆手赐坐,方道:“宴上去了哪几家?”
永昌公主一怔,知晓他问此事乃是想从中知道和桑家交好的,便叫送嫣然去皇太后处,回答道:“左右不过那几家世交故旧,有的有实权,有的没有实权。”将昨日所见细细说了,并没有提女眷,只说哪几家罢了。
长乾帝听到还是那几家,略有些放心,又问道:“桑家几时和荣国府有了来往?”
永昌公主笑道:“来的不是荣国府的,是林大的千金,论起来,还是桑家的亲戚。”
长乾帝一听便知道是黛玉了,上回他跟戴权提到过,点头道:“朕想起来了,林海可不是留了一个女儿住荣国府。怎么,姑妈见到了?”
永昌公主暗暗纳罕,素日他可不曾询问过这些关于女眷诸事,掩住诧异道:“见到了,还说要给她做媒呢,事后又说到了嫁妆,原先别还担忧她一无所有,现今瞧着荣国府行事还有几分余地,前儿将林大留下的财物还给她了。”
听到此事,长乾帝忙详加询问,问完却道:“不必姑妈费心,朕已经有主意了。”
此话一出口,永昌公主吃惊道:“莫不是要赐婚于她?虽说林大当初功社稷,可赐婚素来只有皇家宗室,一般哪有这样的福分?”
长乾帝淡淡一笑,道:“林海死任上,朕不能叫功臣寒了心。”
永昌公主知道其中缘故绝非如此,林如海可是上皇的心腹,但是有话她不能问,只得道:“既是圣要做主,就不费事给她寻家了。过两日,透露给荣国府,好叫他们知道,林姑娘的婚事非他们所能左右的,别眼皮子浅地随便许。”
长乾帝微微颔首,道:“这样也好,林小姐毕竟是林大的遗孤,朕不能薄待了功臣,由着荣国府随便将其打发了。”
永昌公主听出了他话里对于荣国府的不满,虽然早有预料,仍不免有些呆愣。
长乾帝摆摆手,不再多说,只道乏了。
永昌公主忙起身告退,暗暗思索什么时机说这个话。
等她一走,长乾帝立时对戴权道:“荣国府果然将林如海留下的财物还给其女了?朕可一点儿都不信,他们花掉的东西还能还回来?去打探打探,荣国府到底还了多少。”
那一回见了于连生,长乾帝想起了林家,叫戴权去打探消息,很快就有了结果,大约知道了七七八八,戴权若要打探什么消息,没有几个瞒得过他。
虽然不知荣国府到底从林家得了多少财物,但是国库没进一点,林家宗族只得了原先林如海留下的大批祭田。林家是有远见的,年年都置办祭田,一百多年下来,祭田数目十分可观,贾琏再怎么贪心,也不能卖了家祭田,故林家的祭田未动,除了这些,林家宗族旁支竟是分毫未得,可见所有财物已尽入荣国府囊中了。
如今从归还的数目上可以推算出荣国府侵吞了多少,此后长乾帝还有用处。
他们是如论如何都想不到黛玉身边有一个丫头,丫头身上又有须弥芥子这等宝物,林如海容其私自截留藏匿了一半财物。
黛玉出身清贵,二品大员的嫡女,做王妃也使得了,偏偏她父母俱亡,又无权势近亲,婚事就乏问津了,连三四品官员之女都比不得。但对于长乾帝而言,实乃联姻拥有实权之臣子的上等选,以免那些权臣再结贵亲,强强联合,又朝廷上盘根错节,互利互惠。
林家虽有一些世交故旧,但毕竟不是至亲,哪能真的同心协力。
若是别家的女孩儿,或者长乾帝不知林家这些事,说不定长乾帝根本不会意一个已逝大臣遗孤的前程好歹。偏他因于连生之故知道了,想到了朝堂上许多不顺心的事情,今日又上阳宫里受了气,故听了永昌公主的话,忽然就起了这个心思。
林如海盐课御史的位子上兢兢业业多年,不知道躲过多少明枪暗箭,可谓是劳苦功高,死后上皇竟置之不理,只对四王八公这些广施恩泽,林黛玉得了自己的恩典,朝臣知道以后,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