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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笑道:“已经打发李妈妈带人过去了,行李也送过去了。”
说完,张望了一回,问道:“怎么不见晖儿家的大嫂子?我们回来住在家里,先同她说一声才好,家里房舍够住,也不必他们挪出去。”
长氏抚掌笑道:“听说你们来,晖儿娘先去开门了,总得让你们今儿晚上有地方住。说起他们,托你们的福,他们家渐渐好起来了,去年晖儿中了秀才,虽不是第一名,却是第三名呢,今年又娶了媳妇,家里也盖了三间新房,日子过得十分殷实。”
雪雁听了,又惊又喜,没想到当年的贫家少年竟然已经中了秀才,又见长氏朝一个站在下面的小媳妇招手,道:“晖儿媳妇,快过来,好好谢过你们婶娘。”
雪雁抬头顺着长氏望去,只见那小媳妇十六七岁年纪,穿着月白棉布夹褙子,以银簪绾发,打扮得格外朴素,倒生得一张容长脸儿,细眉细眼,十分娇俏。
那小媳妇站在一旁多时,亦在悄悄打量雪雁。
雪雁十九岁出阁,二十岁怀孕生子,如今的年纪已有二十七岁了,若是旁人,成亲生子后,到了这个年纪已见老态,哪里像她这样仍旧肤如凝脂,貌若鲜花,浑身缟素,乌发木簪,却越发显得举止娴雅,气度风流,宛如二十好女,因此晖妻心中吃惊不已。
长氏不知晖妻所想,道:“还不过来。”
晖妻忙走上前来,深深拜下,笑道:“母亲常常提起婶娘,满心满眼都是感激之意,只说若没有叔父和婶娘,我们家便没有这样的光景,我心里也感激婶娘,只恨不得见,今儿总算见到婶娘了,跟母亲说的一样,就好比那天仙下凡。”
雪雁听得合不拢嘴,一面命人扶她起来,一面道:“听这一张嘴,伶俐得什么似的。”
香椿忙从带来的礼物中打点出一份表礼来,却是尺头一匹,赤金累丝的金戒指一个,还有一个状元及第的小金锞子。
雪雁笑道:“太简薄了些,别嫌弃。”
晖妻忙道谢道:“这样的好东西若嫌弃,天底下哪里还有更好的东西?”难怪每每在乡邻之间说话时,常听牛氏和米氏婆媳冷言冷语,只记着赵云家年年岁岁丰厚的进项,果然是有本而来,这样的贵重的东西,便是族中长辈们也没有送出过。
她却不知赵晖成亲时雪雁一家远在西海,虽然自有赵家老宅代她和赵云上礼,不过一吊钱的礼,但是到底未曾亲至,因此给的表礼略厚几分。
雪雁素喜藏富,不露于人,即使攒了将近二十万两的梯己,仍旧不肯财大气粗地出手。
思及豆母在她掌中所写的字,她的目光掠过牛氏和米氏一干人等,果然见到别人都不曾在意,各自轻声细语地说话,唯独牛氏、米氏婆媳并两人娘家的几个女眷眼中隐隐现出一丝贪婪之色,雪雁不禁一怔,随即有些讽刺,赵家老宅也有几千两的积蓄,想必赵老太太的梯己也都留给他们了,竟还是这副模样。
牛氏听了晖妻的话,笑道:“你这位婶娘素来大方,你就收下罢。”
晖妻低头一笑,没有说话。
长氏皱眉道:“说这些做什么?晖儿成亲时云儿两口子都没过来,这会子给得略厚些本在情理之中。倒是立儿媳妇,眼下是你婆婆的丧事,更该心无旁骛地料理。”
牛氏称是,心想赵老太太出殡后赵云夫妇仍住在家中,倒也不急在一时,便暂且不提。
长氏问起西海沿子的事情,雪雁便挑些能说的说了。
在长氏牛氏等人跟前,雪雁虽是晚辈,却是赵家唯一的诰命,又是赵家的承重孙媳妇,故坐在上首,赵老太太旧年年底没了的,赵立启程去了西海沿子给他们报丧,屈指算来,赵老太太已经没了九个多月,早已收殓,只是等着自己夫妇回来发丧罢了。
前面已经拟定了出殡的日子,乃是七日后。
雪雁听了前面传来的消息,眉目清淡,拿着手帕拭了拭眼角,犹未说话,赵麒牵着好儿的手跟着婆子进来,众人见了,忙都问道:“这是麒哥儿罢?都这么大了,竟和云儿小时候一模一样,真真儿不愧是父子两个。”
雪雁向赵麒和好儿招手,道:“快过来给家中的长辈们磕头。”
赵麒和好儿走近,雪雁起身拉着他们拜见各位,又向赵麒和好儿道:“这是你太叔婆,这是你叔婆,这是你伯母,这是锋叔叔家的婶子。”
赵麒未满一岁时他们家随周家南下,到此时已经七岁了,身条儿也抽高了,不似幼时那样淘气,且同周玄一同长大,受胡雍教导多时,居移气,养移体,远非同龄之人相比,闻声见状,忙带着好儿上来向一一拜见,众人见他言行举止,落落大方,俨然一副世家公子气度,又见好儿粉面桃腮,形容标致,不由得一阵啧啧称赞。
赵麒因是男儿,在西海沿子跟赵云亦曾见客无数,如今又已经懂事了,对众人并未流露出不同的神色,唯有好儿不曾见过,满眼好奇。
长氏笑道:“瞧这两个孩子的模样气度,到底不是寻常人能比的。”说着,摘下腕上的一个银镯子给好儿做表礼,好儿转头看着雪雁,见雪雁点头,方双手接过,然后道谢。
见她如此伶俐,喜得长氏忙搂在怀里揉捏一番,越发赞叹不绝。
赵麒出生后洗三众人都去了,倒也罢了,好儿却并不是生在京城,又是初见,旁人见长氏给了表礼,也都纷纷摘□上的配饰给好儿,唯有晖妻给了赵麒和好儿每人一份,一人一个银锁,听说他们将进京时,晖母便替她早早预备下了。
雪雁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到了晚间,赵云留在老宅不能回家,雪雁便先带两个孩子回去。
好儿揪着雪雁的衣摆,娇声俏语地道:“妈,妈,今天见了许多人,得的东西妈妈替我收着,等咱们回家,我送给伯母和白弟弟顽。跟爹爹在前面,也得了好几件东西,妈可不许忘了,都给我留着。”
雪雁闻言莞尔,道:“行,都叫香橼给你收着。”
好儿用力点头,很是满意。
走到家门口,看到李妈妈等人都迎了出来,好儿仰脸道:“妈妈,哥哥,这也是咱们家?”
雪雁将她抱在怀里,道:“正是,这也是咱们的家,咱们此后一二年内便住在这里,可不许淘气,也不许说咱们家在西海沿子,记住了?”
好儿疑惑不解地道:“咱们家和伯母家在一处,怎么不能说?”
赵麒却明白雪雁的言下之意,忙对她说道:“这里才是咱们家的根,若是妹妹说那里是咱们家,外人都说咱们忘本,到那时,说爹爹妈妈不好,也说我和妹妹不好,因此妹妹得听妈的话,千万不能胡说。”
好儿听得似懂非懂,但她自小伶俐,却也记在心里了。
晖母忽然迎了上来,房舍当初借给他们母子居住,时时有人打扫,即便后来他们家盖了新房,但是她也常过来看着,且前院又作家塾,不显寥落,因此李妈妈等人收拾起来得十分便宜,里里外外都安插好了,饭食热水皆已齐备。
晖母心里感激赵云夫妇,便留着帮衬了一回,等到雪雁回家。
雪雁见她容光焕发,较之六七年前大为不同,忙叫一双儿女上前拜见伯母,晖母扎煞着手,一手扶起一个,连声道:“当不起,当不起,几年不见,哥儿已经长得这样出息了,姐儿也生得雪团儿似的,好生标致。”说话时,亦有表礼给好儿,行事周全之至。
赵晖已经中了秀才,能有今日,多亏了雪雁和赵云,日后赵晖还要考举人,考进士,不知道得求他们多少事情,因此晖母时时刻刻记在心里,不去算计。
雪雁却道:“大嫂子是做伯母的,怎么当不起?”
晖母一笑,他们家虽说今非昔比,但是赵云家却是官宦之家,这些年赵老爷子和赵立一房人等都后悔莫及,若是当初没有分家,想必此时他们已经改换门庭了,偏生分了家,赵云的官职便和他们无关,他们也不能称之为官家。
雪雁请晖母进去小坐,问道:“方才在老宅子里有许多人,也不好打听什么,大嫂子且同我说说,咱们镇上可有什么稀罕事?好叫我记在心里,免得事到临头手忙脚乱。”
想到豆母所写,雪雁愈加烦闷。
虽然西海沿子远离家乡,但是在那里十分自在,不必为这些琐事费心。
晖母想了想,连忙道:“倒真有一件事提醒你们,旧年你们家老太太和三婶娘、锋儿媳妇不知从哪里听说的营生,想放印子钱,幸而被族里知道了,狠狠斥责了一顿,方收敛些,老太太觉得面上无光,因此一病不起,没了的。”
雪雁忙道:“竟有此事?他们后来没放罢?”
晖母摇头道:“放心罢,族里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