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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一件事,无关教主钧旨,是师父教我说与道兄的。”
“杨戬恭听。”
“家师昨日闲游,偶遇令……偶遇三公主,相托捎带书信一封,如今师父命我代为呈递。”
杨戬接了信,谢过白鹤童子,却听他续道:
“公主托付书信之时,还有一言:既然战事平息,道兄如有闲暇,请即刻回去相见。——据家师言及,公主言辞间颇有焦虑盼望之意,若道兄没有紧要事务,不妨在朝见掌教老爷之前……”
“承指教。烦师兄替我谢过南极师伯罢。”
在座的其他人皆不动声色,连杨戬自己在内——待他将书信读罢,折好收起,依然如是。师叔看着他道:
“既如此,你快些收拾起来,一半日间及早动身。”
待到送走了客人,我们也向师叔告辞,却被他眼神示意,都坐回原位。
“你们几个,也是一般……回去打点东西罢。”
他似乎对我们的神色一点也不惊异,只是将案上已经半冷的茶端起来,啜了一口,
“此次从玉虚宫出来,不必回我这里来——只怕也不能教你们回来了。”
“师叔……”
“莫急。日后……你们自然有空闲回来,那便不是近几日的事了。——若是……若是说惦记我,倒也不必,将来还有重逢之时。”
“师叔,哪里就急在这一时?”
“即便是师叔要搬往封地去,我们就相随侍奉几日又如何?”
“师叔所说‘重逢之时’,却是哪年哪月?”
……
结果所有人都被他一句话堵了回去:
“你们往窗外看看,从一早就这般阴,我再多说两句,等着一个雷劈下来罢。”
于是走出正厅之前,众人都没了言语。
——虽然现下根本就不是会打雷的天气。
那晚和相随多年的几个亲兵喝酒,他们大多是辞了军职,近日便要归家去的。
开席时候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可是喝到最后,一个个很没脸面地红了眼圈。
我好歹被他们叫了几年的“将军”,无论如何也要在自己掉眼泪大失面子之前,把这些家伙一个个赶走去睡觉。——这可是个力气活儿,桌旁只剩下我和小五的时候,我已决定干脆不管他。
小五半伏在桌前,捏着酒樽的一脚,一下下轻敲着桌子,约莫将一支小曲从头到尾敲完了,才支起下巴看我:
“将军……”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五分清醒,“其实我回家去,下个月就要做新郎官了……你也该给我道喜……道喜才是。”
我那时酒也颇有几分,一句“果然正该恭喜”还没说完,转念一想却起了火气:
“刚回西岐那天你接了封家信不是?当日不说,直磨蹭到如今,教我连贺礼也来不及备——就这般看不起人么?”
“又不是单没告诉你一个……今儿席上这起熟人,连同我辖下的几个弟兄,都不晓得。从小我爹与我说,受人家礼……早晚要还的,若我收了你们的礼,大家东南西北散了时,我上哪里去还……”
“这么说,还只是我格外有些面子么。”
他把酒樽放开,似笑非笑地摇摇头:
“将军你……莫要上火:本来我连你也不想说,只是突然想起另外一桩事,不知怎的,就把这件……也顺嘴漏了出来……”
“你明日才消军职,现下还算我辖下哩。给我坐起来,若有正事,一并说了。”
小五真的坐直了身子,眼神比刚才又清明了些:“没甚么正事,只是闲话……”
他盯了我半晌,才不紧不慢地续道,
“我前后跟了将军六年零五个月……眼见你为人处处都好占上风,只是有一件事……吃了个好大亏,且自家还不晓得……”
我已经弄不清他是醉是醒,只觉得这话似乎当不得真:
“那是甚么事?”
“不敢说……”
“我不怪你,说罢。”
“那也当不得甚么……这事本不是你做主。”
这两日人人都拿着架势说些半吞半吐的含糊话,如今这家伙居然也来凑一份——我实在忍无可忍拍了桌子:
“你到底说不说?少装醉鬼混我!”
小五站起来往门外走,脚步略有些虚浮,倒不似装出来的:
“你这般明白人……将来早晚悟得出,那时候尽力……尽力翻过盘来也就是了。”
六 还乡
哪吒
次日天色微明,杨戬便来敲我的门。
“你……还没回去么?”
“这便走了。——我来问你一件事……”
他的神色十分郑重,且明明旁边便有座位,也并不坐。
“昨晚偶然和师叔说起,求他拿了功劳簿给我看……”
“你也闲得很。自家的功劳,还怕师叔不给你记清楚么。”
“我自家的功劳,倒都有数。——只是旧年在穿云关,师叔困在瘟癀阵中,云中子师伯代写的那几笔……”
“如何?”
“你……你遇到的林姓少年……是他独力摄去了那个‘韩将军’么?”
我心下一动,不禁想起当日大哥的话来。
杨戬又叹息道:“这事我也猜得八九分。并非怪你隐瞒,只是那林云……是我故交,他的根基本事,我心中有数……”
他见我依然不答,迟疑了片刻,又道:“今日紧急,待下次见面时细说罢。——不是我故弄玄虚,那日取下关隘时,你若早与我提起这桩事……”
我倒突然好笑起来:“甚么要紧事,值得这般颠三倒四。你就是有一百位‘故交’,早晚我也一个个见过来。——如今快些走罢,莫让三公主等久了。”
杨戬瞥我一眼,又恢复了惯常的神色,微笑道:“‘三公主’却生分了,日后少不得改叫‘三姐姐’罢。”
我径直将门开了,把三尖两刃刀从壁边抄起来塞给他:
“慢走,不送。”
因要往玉虚宫去,这两日少不得香汤沐浴,焚香静坐,于是得了绝好的借口,推托些稀奇古怪的差事:
譬如姬发听说师叔要遣散昆仑门人,一力挽留未果,要在宫中设宴为我们饯行。
又譬如姬叔琨殿下领了封地,不日便要动身,请众人过府赴宴。
再譬如那位周老先生遣仆从来递喜帖,邀我十日后去赴他家二公子的婚礼。
……
第三日动身时,姬发带领百官送出十里长亭,终于被我们劝回去。师叔却待了片刻,将我们依次打量一番,叹道:
“无论日后得些什么差使,谨记莫夸己功,休言人过。——将来情境,比不得在我帐下时,你们早晚自然晓得。”
一行人来到玉虚宫,却只在正殿上停了一刻工夫,听师祖说些‘此番下山助周伐纣,尔等皆尽力建功,不负使命’之类,随即命各人回自家洞府谨守清规,勤加修炼,俟日后法旨传调。
驾风火轮从玉虚宫到乾元山,也不过片刻之间;然而看到金光洞洞门的时候,心下却不知是一股甚么滋味,竟然在原地站了半晌,没有上前。
“师兄!”师弟金霞肩上担着药锄,从东边的小路转出来,笑着向我招手,“我是掐着师父算就的时辰赶回来的,果然准得很。”
“师父可好?”
“师父一切都好。——如今你回来,连我也一并‘好’了。”
“真作怪,素日你如何不好?”
金霞一边拉我进洞,一边嘀咕:
“有你在师父面前问一答十,我这天生言拙语迟的人也歇歇气罢。”
“弟子回山复命……师父圣安。”
师父将手中的经卷放下,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记得当年教你下山相助黄家父子,你回来时老大不情愿,只说‘师父就放弟子往西岐去罢,如何还定要回山来忍这半年’。”
“……。”
不错,那时候的自己一心惦记下山,丝毫也没想过,再见到师父时是如何情形。
——或者说,可还能有回来的一日。
师父见我不答,轻叹一声,站起身将我拉起来。
“原地站着罢,没你的座位。”
“是。”
然则师父自己也没坐下,只是依旧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又将我肩上一绺散发捋到脑后。
下山的时候,我比师父矮半个头,如今已经较他稍高些。
师父作了神仙的人,容貌千万年也不变分毫,而这时候看来,却仿佛凡人一般略微苍老了。
我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只得低头避开师父的目光,却听他笑道:
“哪来这般委屈……一旁坐下罢。”
师父问了些交战杀伐的事,又忽然道:“你们方才在玉虚宫,可见到南极师伯了不曾?”
“只在正殿听师祖吩咐了几句,并不曾见师伯,连同白鹤师兄也没见。”
“师祖教你们回山等候传调,可曾说过几时有法旨来?”
“未曾。”
师父沉默了片刻。
“明日起打点起十二分精神来,休得懈怠了修行。”
转眼间回山半月有余,师父每日指点我修炼,却不再提昆仑山法旨的事。这天午后,我正在后洞演习枪法,金霞稳稳当当地踱进来,站在一旁看了片刻,见我将招式收了,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