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约摸二更天前后,好不容易盼得朱子真回了自家营帐,他将身倒卧,那肚中的酒食也翻了个过,险险将我埋了半截。禁不住心头火起,抬手便扯了一把,直教这厮一跃而起,厉声叫唤。
“朱道人,我可是好吃的?”
朱子真满地乱转,嘶声道:“你是那个?莫非在我腹中不成?”
“这般乖觉,倒也不枉你修行——我便是阵上那白净小后生,可记得么?”
见他一时愣怔,我又舒展了三五招拳脚,那道人将身跪伏,没口子叫道:“大仙饶了小畜罢!小畜费了几许辛劳,苦苦修炼,方有今日的人形。早知上仙的名头,就当退避,不该听信诓哄,胡乱冒犯,如今悔得极了,求乞活命,再不敢造次!”
“你倒说说看,是哪个诓哄你来助昏君?”
“……主将袁洪,乃是我等一同修炼的结义长兄。他与我们说,千年苦熬,也不过有今日的道业;若帮殷商将天下收复了,必然……”
“必然怎么?”
朱子真迟疑不答。我正要再施手段,却听得帐外有人言语,脚步声由远而近。
“你听着,若要活命,且化作原形,出帐往周营去。我家元帅有些慈悲忠厚,便好赦你活命;若不然,我先使三尖刀将你前后心穿了,那时袁洪也救你不得!”
那妖怪哀哀哼了一声,似是四肢着地,拱出帐门,往外便奔。
“朱兄……”是那名唤杨显的白面长须道人的嗓音,然而立即收声,仿佛被甚么人截住。
“杨道长,这般早晚,还不安歇?有甚么话,且放到明天说罢。”袁洪的声音波澜不惊。
“……元帅说得是,贫道谨遵。”
这朱子真倒还识得方向,片刻便奔至周营,想是见了辕门士卒手中刀矛,再不敢近,就地伏着作哼。只听得军士议论了几句,未及半盏茶工夫,南宫适的声音响起:
“果是民间走来一口猪么?明日教人寻得原主,与人家送去也罢了,何必来报。”
“南宫将军,你这般说时,有人只怕正笑得打跌哩。”
“莫非……”
“杨师兄,你如今在这畜牲头尾哪边近些?不说清楚时,我只朝五五分处斩一剑罢。”
你……你倒是斩个来看看。
脚步声越发嘈杂,已听得师叔和诸将的声音。没奈何,只好先拣正经事说:
“元帅,此乃朱子真原形,教弟子驱逐至此,请令斩其首级,免除后患。”
那妖怪闻言,摇头摆尾起来:“杨戬!你方才说过饶我性命,出乎反乎,岂是君子所为!”
“你那‘袁兄’早不以你性命为意,只怕你活在世间,也无甚趣味,倒不如凑作三牲之用,认了命罢。”
头颅落地之前,朱子真却再也没有訾骂呼喝。
倒是听得一旁郑伦嘀咕道:
“他那‘威武气度’,在猪肚肠里,也透得出来不成。”
三 圣神
杨戬
从就戮的朱子真腹中现出原身的时候,我真是十二分庆幸正值夤夜间——虽然气味掩盖不得,好歹浑身上下的五光十色不至教人全看了去。
回到自己营寨,好不容易才洗出本来面目。亲兵进来收拾,看着我笑道:“将军的手段,连我们也识得了——昨日阵上,将帅那许多人,居然没一个变颜变色。”
“唉,教各路诸侯看了,必然嗟叹这姓杨的人缘也忒零落些。”
“也未必——听一个旗牌老爷说,那位南伯侯家的徐小姐,还向元帅称赞‘杨将军这样的手段真是罕闻’哩。”
是了,那般伶俐的女子,日后也不知哪个降伏得来。
撇开了这般胡思乱想,我尽力想要入眠;却总觉得心里有事,费了好大辛苦,才勉强盹睡了片刻,捱到次日出阵。
……
“敌将通名!”
“某家金大升,这位是俺拜弟戴礼——观你这等形容打扮,莫非便是杨戬么?”
“既然认得,还不授首?”
金大升还没答言,名叫戴礼的精悍道人在一旁朗声大笑:“闻名已久,倒是不假——变作樵夫诓哄太师,闱帐中妆扮宫娥,可不都是英雄作为!”
身侧一道闪电掠过,火尖枪点向敌将的面门:
“少罗唣!哪个自恃英雄的,兵器上来见个真章!”
金睛兽闷吼一声,郑伦将降魔杵摆开抵住了金大升;一直未曾开言的杨显亦纵马上来,摇枪架开我的三尖刀。
即使来不及使用照妖镜,也猜得出金、戴二将并非正人——而且,这些前前后后来助商军的家伙,约摸都是一个巢穴钻出来的罢。
昨日战朱子真之先,已照出杨显本是羊精。彼此兵刃相交三十回合,我卖了个破绽抽刀败走,待他马头追上马尾的瞬间,默念咒语,化作一头斑斓猛虎返身扑上。
杨显虽然面现惊恐,扭头逃窜的动作倒还利落——只可惜身后等着他的,是早以蓄势待发的,哮天犬的钢牙利爪。
就在杨显被我劈于马下的瞬间,身后却又生出了变故。
金大升不知从鼻中还是口内,喷出一枚金光耀眼的物事,直取对手的面门。在我看清之前,郑伦已被打下坐骑来。我和哪吒俱要回身救援,却哪里来得及挡下敌将的钢刀。
——金睛兽眼见主人的头颅滚落尘埃,仰首向天,发出一声哀戚无伦的悲鸣。
我定下神来,尚未催马上前,那边戴礼架过暴风骤雨般的三枪,张口吐出一粒红珠,劈面便打。
刚刚借个空隙窥得戴礼原形的我,扭头看到这情形,一时间几乎跌落了手中的照妖镜。
且幸那红珠究竟不是化血神刀。
哪吒闪身避过法宝,我祭出哮天犬迎面直取戴礼。——俱是犬类得道,你休要埋怨同类相残。
见逃遁不得的戴礼死在刀枪合击之下,金大升连声怒吼,挥刀上前,又吐出那件金光闪闪的物事照我打来。此物来历深浅实不晓得,以郑伦的情形看来,硬要招架未必能胜——只得化道金光,往南遁走。
约摸离了战场三四十里,我停身站住,正要扭头察看,忽然顶上仙乐阵阵,异香缥缈,从云端里降下一队仪仗来。为首一个青衣双鬟的女童高声叫道:“女娲娘娘驾临,杨戬速来参见!”
当中青鸾上坐定一位道姑,虽有重重伞盖遮挡,仍掩不住丰神端丽,威仪不凡。
幼年间见过一回,转眼间已经数年过去。——在他上古圣神眼中看来,约莫只是弹指一挥间。
“弟子杨戬参拜,愿娘娘圣寿无疆。”
女娲娘娘微微颔首:“杨戬,你所伏五怪,并金大升、袁洪,俱是梅山成精的妖邪。金、袁尤其凶顽,我今助你降伏二怪,不教他阻挡周兵罢了。”
“弟子深感圣德。”也奇怪,莫非须要等到我们几番苦战,损兵折将,才‘不教他阻挡周兵’么。
一个素衣女童从娘娘手中接过一条淡金色的绳索,立在云端,截住驾遁光追来的金大升。
那绳索似乎自有灵性,从女童手中跃起,竟往金大升鼻端锁来。只听得一声闷吼,那妖怪弃了手中大刀,将头一摇,化作一头水牛,趴伏在地,再不得动转。
女娲娘娘命女童将绳索交在我手中,又道:“此怪已不能逞凶,你回去斩杀号令便了;——那袁洪本是猿猴得道,变化多端,却要借助异宝擒他。”
青衣女童将一卷画轴交在我手中,娘娘又道:“此乃山河社稷图,以四象变化,奇妙无穷;入其中者,必为幻象所迷,你可设计擒之。”
“弟子斗胆动问:娘娘能知过去未来之事,可否指点弟子,自从万仙阵之后,这些襄助昏君的左道之士,是甚么人挑唆鼓动而来?”
“妖邪之属,行事岂循常理?不过是不耐修行清苦,贪图人间富贵罢了。”
“……弟子受教。”
……
猪,羊,犬,牛四个首级在营门前挂成一列,袁洪却也颇有耐性,按兵不动。
然而周营中已是群情激愤:
“姜元帅,任那袁洪如何了得,也已是猛虎磨去了爪牙,我等今夜发兵劫营,一举取之可也!”
二更天夜色如墨,一声号炮响起,三军呐喊,直冲入商营。袁洪在中军四面冲杀,抵挡了数合,自知不敌,抽身便走。哪吒催动风火轮,我驾起遁光,一同追袭而下。
岂料那妖怪脚程倒便捷,出营不过百里,已是踪影皆无。
“杨师兄,等着你神机妙算,卜一卦来罢。”
“又作怪,我卜得甚么卦,且慢慢寻他踪迹就是。”
“那妖怪哪里来的,女娲娘娘可曾指引你么?”
“……也罢,只怕他果然是往窝巢去了。——待我寻人问个准信。”
一阵青烟腾起,面前现出个皓发白须的矮小老者,将昏花二目抹了两抹,不禁大惊失色,向我打了个躬:
“小神不知是上仙驾临……”
“哪来的甚么‘上仙’,公公莫要替我挂幌子罢。且动问一声,此去往梅山有多远路途?”
“启禀上仙,此路径正是往梅山去的,三百二十里之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