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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知道能说什么，他不知道……要如何说。
看不到玄霄的表情，只看得见他苍白的手上暴起的青筋。那一瞥让紫英觉得，有什么已经在两人之间悄悄改变了。
只不过短短一天而已，为什么总觉得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困在梦里，无法醒来，不断挣扎着，沉沦着。
就在紫英失神时，玄霄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一拳砸在了墙上。
紫英一惊，没来得及停住脚步，就直直撞在了玄霄身上。还是一样胸膛，此刻却冷的冰凉。
“紫英，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特别没用！”玄霄的声音穿过雨幕，听来不甚真切，“我现在连你都保护不了，我还有什么资格站在你身边？！”
紫英这才看清玄霄的表情，不是痛苦，而是深深的自责和悔恨。
“我们现在不是已经离开了么，别再想了，就当是一场噩梦。”望着那被雨水朦胧的眉眼，这是紫英此刻心里唯一能想到的话。
肩膀被人狠狠抓住，紫英这才看到，玄霄的右手又流血了。鲜血顺着指缝一滴滴落在紫英衣服上，然后玄霄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在他心上，“那下次呢？下下次呢？你能每次都把它当作梦吗？你难道没有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
听到了……他要找你麻烦……所以你现在是要赶我走吗？
捉住玄霄流血的右手，终于忍不住有些生气的劝道，“什么事留到以后再说，现在先去处理伤口，伤成这样还一定要淋雨，你是在惩罚自己吗？”
听到紫英这句话，玄霄突然笑了，他反握住紫英的手，淡淡道，“紫英，最痛的伤永远是看不见的。”
紫英浑身一震，仿佛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
望着倔强如此的玄霄，知道拉他去医馆是不可能了，于是紫英放开玄霄的手，指着不远处的药铺道，“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些药，你的伤口不能不敷药。”
不等玄霄回答，紫英拔腿就向药铺跑去，他怕听到玄霄的拒绝，就像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一烙在心上，就让他疼痛不已。
玄霄没有拦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远去的脚步。然后身边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年轻人，要买东西吗？”
玄霄伸出手去摸了摸，才发现原来自己正巧站在一个摊前，摊主听声音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玄霄笑了笑，“不用了，老人家。”
“哎……”玄霄听到一声叹息，一双苍老的手抚过玄霄的眼睛，“年轻人，你的眼盲了，心也盲了吗？”
“老人家，你……”玄霄心里一惊，才想到刚才自己与紫英的对话恐怕十有八九都被她听到了。
“你是江湖人，自然知道江湖的血雨腥风，”老妇人的声音饱经沧桑，听起来却有几分伤感，“但你却一定没尝试过，看着心爱的人眼睁睁死在你面前，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前辈，您……”玄霄已经确定，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定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她的话里透着深深的后悔和无奈，一定又是桩无法忘却的恩怨情仇。
“别叫我前辈，”老妇人摆摆手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觉着江湖有多精彩，多刺激，总觉着有个知己相伴就能浪迹天涯，其实根本不明白，只有你爱的那个人平平安安，才是最大的福气啊。”
“爱的人……平平安安？”玄霄重复着，突然之间想通了许多。
的确，当初是自己强行将紫英拽进自己的世界，不管他愿不愿意。于是自己的敌人变成了紫英的敌人，很多时候，他都在为自己承受着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报复，翔咏慕如此，江筠如此，上官绛霜如此，南宫毅亦是如此。他们原本都是来对付自己的，可是最后伤的最深的人，却总是紫英。
这样的江湖，这样的情仇，原本就跟紫英丝毫无关。
紫英……是我一开始就做错了吗？
我从来就不该爱上你，也不该留下你，甚至不该认识你。
如果没有当初的一步踏错，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在昆仑山潜心修仙，还有天河和怀朔这样的知己好友相伴左右。但现在，一座荒山，一抔黄土，一柄残剑，彻彻底底埋葬了这一切，也埋葬了你当初所有的梦想。即使现在的你肯为我改变，为我牺牲，但你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胸怀天下，目空一切的慕容紫英了。
“所以啊，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可他离我远远的安心生活，也好过血溅五步，年年孤守白绫三尺。”老妇人的声音渐渐哽咽了，“人都不在了，还争这些有什么用呢？”
玄霄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头，然后又缓缓松开，他长舒一口气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顿了顿他又道，“您有纸笔吗？”
“有有有，你等着，我去给你找。”老妇人说完就走进了身后的宅院，玄霄就这么静静的听着落雨声，心变得通透无比。
缘起……必有缘散……
情浓……必有情淡……
就让一切停留在你最美好的回忆里吧。
之后的路，由我一人去面对，所有我曾欠下的债，由我一人来偿还。只有对你……没有今生，只能约在来世。
“年轻人，纸笔拿来了。”老妇人一边说一边将笔递到玄霄手中，她粗糙的手掌中满是岁月留下的硬茧，玄霄不禁想到许多年后的紫英，是不是也会满脸皱纹，白须银发，可惜自己再也等不到那一天，持子之手，与子偕老。
提起笔来，犹豫了片刻，洋洋洒洒挥笔而书，雨水晕湿了纸面，墨迹随即散开。
“老人家，你这里有梳子吗？”收起笔，将纸深深折了又折，然后递到老妇人手中，“麻烦您一起转交给刚才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吧。”
“哎……”又是一声苍老的叹息，不过这次玄霄却不觉得它沉重。抚过手中的红杨木梳，每一棱每一齿，想象着它从紫英的长发上轻轻滑落的情形。以前太多在一起的机会，却仅仅为他梳过一次头。现在想来，竟连这样的愿望都是奢侈，那么就让这把木梳永远陪在他身边，当作自己的手。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紫英拎着大包小包的草药跑回摊前时，已经看不到玄霄的身影。他心里顿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婆婆，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个和我一起的人啊。”一边用双手紧紧护着怀中的草药不被淋湿，一边朝老妇人大声问道。
“我等你好久喽！”婆婆看到紫英，立刻露出了笑容，“来来来，快拿去，你再不来我可要收摊回家了。”
“这是……什么？”紫英迟迟没有伸手，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僵硬，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的，他不停的向后退，不肯去接老妇人手里的东西。
“他人呢……玄霄他人呢？”紫英看着老妇人走出遮雨的帐篷，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然后将纸和一把梳子塞到自己怀中，“你自己看看……不就全知道了？”
啪！手里的草药掉了一地，紫英怔怔的站在雨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打开手中的纸，被雨水晕开的字迹，慢慢爬上了眼底，整张纸上，紫英只看得懂两个字，忘，霄。
那两个字之间的顿点，就像一把锤头砸进了紫英的心里。他终于明白绛霜给自己取的名字有多么讽刺。
是啊，自己不是慕容紫英。自己是忘霄。而他现在，叫着自己的名字，让自己永远忘了他。
那两个字下面，还有短短的一句话。紫英几乎是哀求着抓住老妇人，“婆婆，你告诉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什么意思，那上面不都写的清清楚楚么。”老妇人笑着拍拍紫英的肩膀，“年轻人啊，只有自己认真看懂了，才能体会到他的心意。”
紫英突然松开了手，将纸和木梳收进了怀里。转身朝老妇人淡淡一笑，“谢谢婆婆了，紫英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他……向左走还是向右走了？”
只是那一个淡淡的笑容，让老妇人心中酸楚起来，也许……自己是劝错了人？或许这两个年轻人并不会像他和自己那样倒霉，也许他们最终能够得到幸福。因为，他们都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