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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没有亲人?
为什么除了镜夜哥哥,没有人愿意和我在一起?
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要我?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连知道自己是谁的资格都没有?
死亡不可怕,黑暗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无知。她多怕自己就这样浑浑噩噩一生,抱着“我是谁”的疑问,踏上奈何,渡过忘川,在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中漫步走过,永坠黑暗,万劫不复。
可是,哥哥。
这个简单的称呼,却带着温暖人心的力量。
血脉相连,即使从未见过,她也可以轻易地认出他,依赖他,信任他。可以肆意地撒娇,可以随意地任性,不必忌讳,不必担心,在他身边,自己再不会被抛弃,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有人坚定地站在身边。
那时血液维系的感情,是这世上,最真挚,最无私,最坚不可摧的爱。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看到自己的爸爸妈妈景颐忍不住期待,今天哥哥很快就被老爷爷带回去了,再见到会很难吧?
景颐有些黯然,这时,余光捕捉到一个银灰色头发的男子走进树林,景颐如遭雷击。光线昏暗,看不清楚,可是,那周身帝王一般的气息,高贵骄傲,简直就和哥哥一模一样!加上自己心底涌上的这种感觉……
景颐跳下休息椅,快步跟着那个人跑进树林,身后精市的询问,还有若隐若现的熟悉喊声,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那个人,到哪里去了?
景颐停下脚步,左右环顾,天太暗了,穿黑色西装的身影不容易找到。
到底在哪?
景颐越来越焦急,就在她几乎放弃的时候,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景颐欢喜地转过身。
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握在黑衣男子的手中,纹丝不动地抵住她的额头。
☆、昏睡
本是来接景颐回家的凤镜夜,被眼前的一幕彻底吓住。
“景颐!!!”凤镜夜嘶声喊道,拉开枪栓保险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凤镜夜回头,身边的凤家黑玉部队首领,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旁,正面无表情地将枪对准了不远处的黑衣男子。
“停下!”凤镜夜想也没想地去拉他的手。
“抱歉,镜夜少爷,雇用我们的,是您的父亲。”冰冷的话语,为飞出的子弹送行。
凤镜夜愣愣地看像子弹飞去的方向,身边人的枪法很准,一枪爆头。可是,为什么,要用这么血腥的方式?为什么,非要在景颐眼前?
他的宝贝,守不住了吗?
景颐完全没反应过来,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
上一秒,她还沉浸在见到了哥哥,甚至还可能马上就找到父亲的喜悦中,下一秒,冰冷的枪管就抵在她的额头。
其实,6岁的孩子,并不能真正明白枪,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但是,她知道,血,是红色的温暖液体;生命是多么的宝贵;眼前的人,即使要杀她,在6岁孩子的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同类,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一瞬间,眼前的人直直地倒在她脚边,睁大了双眼,眉心处一个小洞,血溅满身。景颐甚至可以看到,小洞旁边,那被烧焦的血肉。
景颐没有尖叫,也没有昏倒,她只是站在那里,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干净的眼底印上血色,任由大脑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刚才的一幕。
“景颐!景颐!”
什么声音?
好熟悉……是记事以来,最依赖的声音。可是,是谁呢?如此心痛,而又担忧,甚至带着隐隐的,恨?
不想了,好累啊,身上好脏,不能忍受的肮脏,像是染上了无法洗刷的血色污渍。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不会那么脏了吧,会有人帮自己洗干净的……
凤镜夜冲到景颐身边,洋娃娃一样的孩子被他抱在怀里,却没有一点反应,没有像平时一样自然地回搂住他,也没有绽开夺尽月色的笑容。
“景颐?景颐?不要怕,镜夜哥哥在这里,不怕,乖……”
没反应,还是没反应!
凤镜夜挡住她看向脚边尸体的视线,伸手拭去溅到她脸上的血液,却拉开一抹更加刺目的猩红。轻拍她的脸颊:“景颐,跟镜夜哥哥说话啊,景颐……”
景颐的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些什么,声音太小,凤镜夜凑到她唇边,侧耳细听。“脏,好脏……”
那样无措,那样无助。
凤镜夜几乎抑制不住骤然而起的恨意,父亲,您到底要有多狠心,才能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毁掉景颐,毁掉一个刚满6岁的无辜孩子?
颤抖地将景颐抱起,轻轻地拍抚:“景颐乖,不怕,镜夜哥哥在这里,什么都不用怕……”
景颐睫毛微颤,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镜夜少爷,景颐小姐受到了极其强烈的刺激,自我保护机制促使她沉睡不醒,这是人的本能,但是如果放任不管,就有可能会出现其他状况。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将她唤醒。”凤财团下属医院的VIP病房里,院长和首席主任医师恭敬地说道。
“要怎么样才能让她醒过来?”凤镜夜头也不回,依旧握着景颐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丢下一句话。
“这个……这就不好说了,可能某一天,她自己就醒了,可能要靠更加强烈的刺激,又或者,至亲至爱之人的呼唤能让她慢慢醒来。”
凤镜夜沉默半晌,再次丢下两个字:“出去。”声音平静如常,却隐隐有着震慑人心的力量,像是暴风雨前的微风,看似平静,顷刻间,便能倾泻出惊天动地的能量。
异常压抑的感觉让两位中年人几乎窒息,赶忙走出房间,关上房门。两人抹一把头上的冷汗,相视苦笑。这位三少爷,气势真是骇人啊,只可惜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两人默契地转头看向病房,这位景颐小姐,怕是镜夜少爷的心头肉,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那镜夜少爷……
病房内,凤镜夜取下眼镜,依旧抓着景颐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景颐从被他抱在怀里起就一直昏睡,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丝醒来的征兆。床上的孩子,银灰色长发发梢微卷,披散在病床上,近乎死寂的睡颜,没有以往他在身边时的笑容嫣然,平静的似乎已经没有了灵魂,好像现在躺在面前的,只是一个精致绝伦,名为迹部景颐的躯体。
凤镜夜收紧了手,慢慢地带着景颐的小手,在侧脸光滑的皮肤上摩挲:“景颐,你最听话了,乖乖睁开眼睛,好不好?
如果你真的很困很想睡,我在这里陪着你,无论你睡多久都陪着你,可是,你一定要醒过来,不可以让我一直等下去,好不好?
景颐,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只要你醒过来,我们就搬出去,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会再有人想伤害你,景颐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用在意别人的感受,好不好?
你的家人都在英国,听幸村精市说,你今天见到了你哥哥,他一直在找你,只要你醒过来,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其实你有一个亲人,就在你身边哦!幸村阿姨是你的亲生姨母,她一直没敢认你,等你醒了,我就带你和她相认,好不好?
景颐,今天早上,你说花园里的鹤望兰都开了,要我陪你去看,我早上忙着去公司学习,没有答应,你醒过来,我们去看,好不好?
说起来,幸村精市是你的表哥呢,你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吧?
景颐,你昨天说要为我庆生,我的生日马上就到了呢,你要赶紧醒过来,不然就错过了……
景颐……
景颐……”
强作欢悦的声音终于渐渐消失在病房里。
许久。
“景颐,你一定要醒过来……”
抑制不住哽咽的话语在房间里,经久不散。
“这就是他的回复?”
“是的,镜夜少爷,迹部先生说,他暂时不能回国,这些本就是要给景颐小姐的,是这些年的补偿。现在,希望能为景颐小姐的健康出一分薄力。”山本管家低着头,不敢看面前人的表情。
凤镜夜抬手将手中价值数亿美金的股权转让书和不动产产权证狠狠地扔在地上。
沉默许久,开口道:“你先下去吧。”
山本管家弯腰静静地将文件捡起来放在桌子上:“镜夜少爷,无论将来您打算怎么做,这些东西,也许都是您所需要的。而且,无论再怎么生气,您也必须冷静下来。景颐小姐能依靠的,只有您了。所以,您承担不起任何一个冲动造成的后果,只有您,绝对输不起。”
凤镜夜闻言抬眼,失去镜片遮挡的眼睛终于露出真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