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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停下来,记忆终于回到自己不愿再记起的日子,那是流川刚刚离开的时候,那时自己追到流川的家中,出来的却是不相干的人,说房子已经卖掉,而少年已不知踪影。那段时间,一切都乱了,几乎象发疯一样地寻找着少年地身影,直到累倒。到那时才想起母亲的到访,才会打电话过去,用哭泣舒解着混乱的压力。
后来,他便忘记了那一切。大脑与心都选择了遗忘,一半因为自己,一半因为母亲,可是从头到尾,没有人为流川想过,那时的他,拖着腿疾的一无所有的少年,如何熬过这些岁月。
“仙道,那一年我只有十七岁。”流川的话语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响起,仙道踌蹰着,终于转回身,走向那片纯白的房间。
出来时没有关门,房门依然开着。白色的身影坐在桌前,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仙道默默走过去,看见了自己担心的一幕。
果然,出门时听到的破裂声是流川手中的酒杯,白晰的手指仍旧紧紧地握成拳头,鲜红的血流顺着破碎的玻璃不断流下,染红了整张桌布。
仙道叹口气,直觉地走进洗手间,拿了急救箱出来。
“你疯了。”他夺过流川的右手,“放开!”
流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终于摊开手,玻璃的碎片已深深扎入肌肤之中。
仙道小心地用镊子清除碎片,然后是消毒和上药,最后紧紧用绷带缠住。
“明天到医院看一下,伤成这样,不知还能不能拿笔,你现在要靠它吃饭,别傻。”仙道一面整理急救箱一面说。
流川不答话,冷笑着,仙道明白他的意思,他只不过是靠枪手吃饭的人,能不能拿笔算什么。
仙道无言地坐在他身边的地上,终于站起身来,“我告辞了。”
“仙道彰……”
仙道回过头来。
“看在你的份上,我放过他。”流川的声音没有起伏,象是陈述着不相干的事实。
仙道忽然想走回去,想在他身边坐下来,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但是他压住了冲动的心情,悲哀地说:“多谢了。”离开了那间屋子。
大约一周后的夜间,敲门声打断了仙道沉思的心绪。
仙道打开门,并没有太惊讶地发现松野站在门外。松野脸上似有泪痕,神情有些恍惚。
“他终于放过我。”虽然话是这么说,却是带着哭音的。
仙道把他拥入怀中。
这个时候,早已没有当时的兴奋与欣喜,两人都象背负着什么似的沉默着。
对于仙道,他突然发现心中空了一大块,无处寻觅。
“走吗?”三井问身边的男子。
白衣的人摇了摇头,看着阳光下呆滞而低沉的女人。
那女人得天独厚,普通人在她那个年纪已全然走型。但她艳丽如昔,好象时光从多年前开始就停滞了一样,不曾在她身上刻下岁月的印痕。
“走吧,流川。”三井再次催促。
男子仍旧摇了摇头,他走出去,走向那个女人。
那女子抬起头来,终于看到面前的人,一下子怔住。
三井看到女人笑着站起来,带着泪水,含糊地呼感着没有听过的名字,向流川伸出了手。
流川却站住了,离那女人约有十米左右,看着她,没有任何表情。
两人僵持了一阵,流川忽然开口,“我要去英国了。”
女人呆了呆,跌坐在椅子上,抱头痛哭。
过了会儿,好象神智清明起来,“枫,枫,都是我的错,不要离开我。”
流川冷冷地看着她,“你记得了?”
“不要走,”那女人哭泣着,“孩子,都是我的错啊。”
可不是,一切并不是精神混乱就可以开脱的。十多年前,想用那样的方式留住自己的儿子,却没想到让命运漂向了一个不可掌握的方向。
那一天,为什么会开枪呢?真的是因为那封从美国来的信吗?
不,自己是知道儿子的想法的,他那样做,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梦想,他找到一个可以维持那个家的机会,可以在那个男人面前维护尊严的机会。
可是为什么会开枪呢?是因为在男人背叛后,发现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地位也不是牢不可破的吗?
还记得那天早上儿子回来,全身都闪烁着光芒,象是传说中的神一样。
“妈妈,我要去美国了。”话语中虽然有遗憾,但更多的是解脱和释然。那天的他,象是升腾的生命一般,快乐着,那样耀眼地快乐着。而自己清楚,那样的光芒并不是因为自己。
从把枪拿出来,到男孩倒在血泊之中,不过短短地几分钟时间,然后自己呆住了,在男孩不敢相信的目光中呆住了,既而尖叫起来。
“打断你的腿,看你还跑不跑得掉。”熟知法律的自己疯笑着,拿枪的手却在颤抖。
那孩子的眼中闪着光,他明白,明白所谓的疯狂只是一场表演,只是为了逃脱罪责。她无法忘记那孩子在昏过去前无比失望的脸孔。
那一枪,正中右大腿,肯定是伤到骨头与动脉。
一切都完了,那孩子的一切全都给毁了。
事后,流川被送往医院,而自己进了精神病院。那时的自己,除了哭,不知道还能够做什么。
可是,那男人还是没有回来,他已经完全厌倦,是再见不会来了。儿子并没有揭穿自己的演技,一切都结束了。
后来就失去了那孩子的消息,他不会再来看自己,而其它人,在那间真的要让人疯掉的医院中的其他人,又有哪一个可能传外界的消息进来?所以只有自己在焦虑与自责中挣扎着。
大约五年前,那个黑衣的男人来了,静静地听她说着过去的故事。
'“也许你爱的不是那个男人,而是自己的儿子。”
女人不明白,世上有不爱自己子女的父母么?而自己,做了那么过份的事情,还称得上是爱么?
“爱是一种很可怕的感情。”那男子温和地笑着。
女人更不明白,书中所描写的爱不都美得象天堂的画卷吗?为何会可怕呢?
“因为你会想占有他,会用尽一切力量把他留住,哪怕是错。”
对,是错了,错得象跌落于地狱一样悲伤。'
不知是羞愧还是欣慰,早已不开口的喉中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可是,对面的那个人再也不是当时的少年,那双眼睛是如些寒冷,让人看不到太阳的温度。
“枫,都是我错了,请不要离开我。”
'“他会原谅你的。”男子的声音让人信任。
“为什么?”
“因为他熟知那样的感情,他明白你。”
“不,他不明白,他如果明白就不会要离开,他不知道,他已是我的一切。”
“也许他只是没想到而已。”'
他终于走近来。
女人等的就是这一刻,多年来,一直支撑着生命的就是这一刻,她知道他会回来,那男人说过,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回来。女人已经等待了太长的时间。
那锋利的刀刃刺进他的身体时,女人闭着眼睛大喊:“对不起,不要离开我!”
温热的液体流满了手,忽然听到男子低沉的声音,“笨蛋。”
女人诧异地睁开眼睛,看到那张象极了自己的脸孔。
“我们是同样的人啊。”倒下去,没有一句埋怨。
女人呆住。他是知道的?对,那个男人早就说了,也许他什么都知道。可是,既然已经知道为什么还要来呢?难道他等的,也是这样一个日子?
'“他会来看你的。”
“真的?如果他出现,我该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让他不要离开我。”
“不可能的,那是羽翼成熟的猛禽,不可能这样被约束。”
“那我该怎么办?”
黑衣的男子笑了,“你可以用双手留住他……”'
女人笑了,因为浑身的血迹而无比凄艳的笑容,在三井已被惊呆到连声音都无法发出的目光中,女人把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然后用带血的唇吻上男子如丝一般的秀发。
终于,这个阴暗的世界中还是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想看看那张画呢。”仙道轻笑着。
“什么画?”松野从绘了一半的铅笔稿中抬起头来。
“嗯,”仙道迟疑了一会儿,“就是,就是流川找你要的那一张。”
松野的眼睛闪了闪,不动声色地又埋下头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