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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莫修却又靠近了些,在他耳边低语:“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龙文章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抱住他,压抑许久的泪水像开闸洪水一样倾泻而出。
不管了!不管了!世人的眼光,亲人的期盼,理解也好,蔑视也好,他只知道这车裂般的痛苦只有他能抚慰,只有他能理解这七年来的等待、希望与绝望,只有他代表着他冰酷岁月里全部的温暖。他将头埋在他肩膀上,泪水打湿了他脏污的衣领;他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硝烟气味,那些他拼尽生命也不想沾染在他身上的东西,现在变得无关紧要了。仗打到这个地步,谁的命都不再属于自己,属于自己的只有感情。掩藏了三年不敢示人的禁忌之情,此刻像撕裂帷幕一般完整呈现。…… 那又怎么样呢?国军走了,留下一帮散兵游勇对抗恶狼般的鬼子,险恶的现实使得即使是永远乐观的欧阳,也不敢预测明天的结局。
…… 如果马革裹尸是军人的宿命,那么,至少在死之前享受一次光明正大吧。
小何,小何,小何,…… 龙文章抽泣着叫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浸透着泪水、歉疚、感激和深情。
欧阳、赵老大他们惊异地看着这个超级轰炸般的场面:一向孤高傲世的龙文章靠在何莫修的肩上,失声痛哭得像个孩子;何莫修轻轻抚摸着他的头,一言不发。
一帮人尴尬得想回避,可又觉得走了更尴尬,况且此时除了这间破屋子也没地方可去。
可那两个人是如此的旁若无人,身后是准备撤离的国军,身前是垂死挣扎的日军,面前是朝夕相处的兄弟,所有这一切统统被无视,仿佛他们两个身处渺无人烟的荒野。不管是国军撤离时的骚动和枪响,还是日军烧杀抢掠引发的惨叫,甚至四道风活活瞪出来的眼珠子,都不能让龙文章的眼泪少流一滴、何莫修的手少抚一下。
因此渐渐的大家反倒泰然了。
“原来……龙乌鸦……也会哭啊?”赵老大道出在场大多数人的疑问。
“为什么不会,”欧阳是他们当中最先明白过来的,“他的血毕竟是热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不仅是因为未到伤心处,也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啊。”他有些后悔的叹了口气,“可我还跟他说什么再见龙长官…… 看来他说的话真没说错,我的血是冷的。”
“那他干吗抱着废物鸡哭?” 连四道风都被这不寻常的一幕吸引得暂时忘记了高昕。
“那也没什么奇怪,”欧阳又说,“这些年来,他们两个人,一个被我们当成百发百中的神枪,一个被我们当成特别有用的大脑,唯独没有当成有想法、有感情的人…… 其实我早该想到了,他们都拥有比我们丰富得多的心灵。”
一帮人沉默,四道风有点赧然,他想起自己为两人取的外号。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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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次日凌晨,龙文章很早醒来,何莫修又不知去向,旁边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军装——守备团的旧军装。六品也不在,欧阳、赵老大、四道风他们还没醒。龙文章不想惊动任何人,轻轻地起身穿衣服,向着华盛顿吴他们撤离的方向走过去。
满目疮痍的战场,需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永远不知疲倦的六品正在掩埋那些无人管的尸首——那些破衣烂衫的番薯和烂白菜们。
“我来帮你。”
“你有伤,别出力,看看这个坑行不行。”六品示意一个刚挖好的坑。
龙文章躺进那个潮湿的坑,闭上眼睛慢慢体会死亡的滋味。
“叫你看看合不合适,自己躺进去干吗?”六品总是搞不清楚龙文章在想什么。
“这样最快。”龙文章一动不动地说。
“多不吉利,怪不得连小何都说你乌鸦嘴。”
“小何…… 他去哪儿了?”龙文章不想在六品面前隐瞒什么。
六品摇头:“不知道,一大早就出去了。不过走之前让我转告你,他就是帮你拿个东西来而已,不用担心。”
他们呆的山丘背面传来一阵喧哗声,那是随着华盛顿吴撤离的最后一批国军。
龙文章轻微叹息的声音几乎不像是出自一个有呼吸的人:“原来是那帮畜生们,走了啊,这个世界就清静了。”
“别这么说话。”六品刨着土说。
“你这个傻瓜,他们出卖了我们,我这么说话怎么了?!”龙文章咆哮着从坑里坐起来。
六品很着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还好他看见了一个向这边跑过来的身影,立即像发现救兵一样的喊起来:“小何!小何!龙乌鸦在这里!”
何莫修停在龙文章面前,因为一路跑来所以有些气喘。“我刚才溜回去了一趟,给你带来这个。”他从衬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
龙文章接过来低头看,一时看不出什么表情。六品也凑过去看:“咦,龙乌鸦,你什么时候拍的照片啊?可真年轻。这人是谁?”
照片上,刚打完苹果的龙文章回头意气风发地笑,似乎在等待大人的表扬;旁边站着一脸崇拜的华盛顿吴,略有点呆的书生意气——七年前的满江楼,年少轻狂的小军官,像两个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青苹果蛋子。
何莫修轻轻地解释:“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么?虽然你当时被我说睡着了,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只有时间和记忆是永恒的,我们抓不住时间,我们只能留住记忆。七年的时间是不可能找回来了,你的兄弟和你的——不是,他的国军,已经成了那个样子,你用尽全力也改变不了他们。…… 可如果你连这个都放弃的话,你就连回忆都没有了。”
龙文章看看照片,听着一丘之隔的声响,计议已决:“小何,我想去送送他们。”
……
龙文章一转回山丘背后,就伸长手臂抱住了何莫修。何莫修下意识地紧张:“六品还在这里呢!”却听他低沉灼热的耳语像命令又像恳求:“别管那些,靠我近点!…… 你现在对我,从来没这么重要过。”
何莫修想起昨夜的放纵情怀,伸手回抱住了他。那身旧军装下的身体仍然强健,此刻却有点无助,像个孩子一样靠在他身上,使得他用了很大力气才保持住两个人的平衡。
他们拥抱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并肩坐在草地上。龙文章看向何莫修的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依恋和感激:“谢谢你,小何…… 从昨天开始,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劈成了两半,谢谢你,把我给拼回来。”
何莫修爱怜地看他:“文章,是你自己有勇气断腕自救。”
龙文章看看受伤未愈的左肩,“断腕?……是的,我断了一只手,能保留的也只有回忆了……”
“他在你的记忆里,还是你最好的兄弟。”何莫修伤感地补充。
龙文章苦笑:“这种想法也算是自欺欺人吧……可是不这样想,又能怎么想?退一步海阔天空,执念一旦跨过了就不再是执念。”
“你能这样想,我真高兴。”
“我能这样想,那是因为——手没了,我还有心。小何,靠我近点,你就是我的心,没有你,我就成了个空心人了。”
他伸手想把何莫修揽得紧一点,却被挣开了。诧异间,看到何莫修嘴角难得一见的坏笑,一字一顿地对他说:“空——心——大——少。”
龙文章愣了一下,想起四年前自己对何莫修的戏弄,一时间童心也被勾起,伸出没受伤的右手去捏他的脸。
何莫修很配合的让他捏,龙文章反倒停下了。手指所触之处是一张瘦到颧骨突出的脸,黯淡的菜色皮肤,被日本监工抽出来的鞭痕还没有好利索,当初清澈见底的眼神也蒙上了一层抹不掉的阴郁。
他心疼地抚摸那道鞭痕:“你变了,变了很多…… 可我真够混蛋,怎么想都不记得当初捏过的脸是什么样子了…… 以前,肯定没这么瘦吧。”
何莫修将手覆在他的手上,那只手也变了很多,枪茧更厚、伤痕更多,指骨嶙峋得硌人。“是的,四年的时间,我们都变了很多…… 不记得没有关系,那只是一小段回忆,因为我们还有时间啊,我们会呆在时间里一直变下去,直到变得很老很老。”
龙文章拉着他的手站起来:“你说的对,我们还有时间。小华走了,仗还没有打完,我们都要好好的活下去。走,去找欧阳。”
欧阳永远都是最冷静、最智慧的人,不管国军的离开带给大家多少愤怒和失望,留下来的人们还要接着战斗,为了回家。他用空城计为大家争取了一个晚上的修整时间,等待“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