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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下;我看着她又瘦又干的身体;瘦骨嶙峋;更觉厌恶;就伸出手想将她拎起来扔出房去。她再次和我扭打在一起;就象第一次得到她的那个夜晚一般。只是这一次;变得象兽一样的人是她。她象母狼一样又咬又踢;披头散发;状若颠狂……”老人喃喃的说:“多年以后;我想起那个夜晚;还是会不寒而栗……她是那么的恨我;以至于隔了那么遥远的时空;我仍然可以感受到那强烈的恨意……”
“所以你就杀了她?”晴明平静的问。
听得发怔的众人又是一惊。
“是的。”老人闭上眼睛:“但我并不是存心的……她太愤怒;太可怕了;不但撕烂了我的衣服;而且还咬伤了我的手臂;我当时就象恶鬼附了身一样;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疯狂的摇晃;嘴里还喊叫着;让她去死之类的话……后来;我突然发现她已经不动了;两只手软软的垂在我的手的两旁;舌头也伸出来了……我大吃一惊;松开手。她已经死掉了。”
满室静寂。
晴明的嘴角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平静的注视着这个老人。
“好静啊…。。那个夜晚;就象现在这样;好静好静……”老人喃喃道:“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我吓坏了;不知如何是好;慌乱之中;我记起后屋的院子有一小块空地;于是我找了一只花锄;拼命的挖啊挖啊;挖了一个大坑出来……我也不知道当时哪儿来的力气。我将她的尸体扔在坑里;为了掩盖新动过土的痕迹;我在上面种了一株花……”
博雅脱口而出:“白婵?”
“是的;白婵。”老人的声音低了:“她的名字;就叫白婵……”
“原来是这样。”博雅用几乎耳语般的声音道。
“四十年来;我没有一天真正的平静过。那株白婵;在花园里日渐高大;春未夏初之时;满树白花;让我想起第一次看到她的情景;她是那样的清纯;美丽。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她疯狂地扑向我;呲牙裂齿;那发红欲狂的眼睛……她好象在说;我不会放过你;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你怕她的冤魂作祟;所以请法师在屋里摆了魇镇之物?”
“是……可是仍然不能安心;所以最后仍然放弃了那所房子;搬到了这里……”藤原知善喘了口气:“可是;我的心……我的心……。没有一天真正的摆脱过恐惧和罪愆;年纪越大;越是能够明白;当年的我是多么的无耻与残忍;越是回想过去;就越是感到罪孽深重……我不想死……我不想下地狱……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
然后;老人的眼神又回到最初所见时的模样;谁也不认识;又开始无比痛苦的;不断的抽气声。
除了濒死的喘息声;屋子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愣了一会儿;藤原上进怯怯地抬起头来;看着晴明道:“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呢?晴明大人?”
“如果真的要老人安息的话;请现在备车吧。”晴明费力的把手从藤原知善的掌中抽出;道。
“备车;去哪里?”
“藤原知善大人四十年前的旧宅;现在伊纪守大人的府第。”
藤原知善的儿女们面面相觑。
“晴明;我快胡涂了;为什么我们又要回到原地?”
摇摇晃晃的牛车上;一晚上在两个地方来来去去的博雅问。
晴明沉默了一会儿;道:“博雅;我曾经跟你说过;每一个人内心里;都栖宿着一个恶鬼。”
“对;你说过;你也有;我也有。”
“再怎么高贵不凡的人;只要是人;都难免有为这鬼的声音所蛊惑;而行差踏错的时候。这就是人性的弱点。”
“你是说藤原知善大人的事?”
“当知道自己错了;其实还是可以弥补的。可是;最怕的就是一错再错;那就没有回头之日了。”
“嗯。”博雅点头。
“有些事;法术或他人是没有办法帮到的;要想解开心灵的束缚;唯一的办法;是回到原地;自己去面对。”
博雅想了想;道:“其实你一开始就知道了吧;晴明。”
“不。”晴明道:“我是从看到那株花树才知道的。”
“花树?”
“一株普通的植物;却长成如此粗茁的花树;一般来说;需要三个条件。”晴明淡淡道:“足够的时间;充份的养料;和奇异的力量。”
“四十年;的确是很长的时间了。”博雅感叹。
“而再也没有比人的尸体;更适合滋养土壤的养料;再加上一进屋所感觉到的那强烈的怨气……”晴明轻轻的揉着适才被藤原知善大力握住的右手说。
“晴明……”
“什么?”
“一定很痛吧?”博雅露出同情的表情;指了指手部。
“你以为呢?”晴明悻悻的说。
“晴明…。。”
“什么?”
“那个;那个时候;其实你看到了什么?”
“哪个时候?”
“伊纪守大人被魇住的时候;你;你不是说也看到了吗?”
晴明微微一笑。目光望向车窗外。
一种荒凉的神气不为人知的滑过晴明的眼底;他用一种奇怪的声调说:“我看到的;就是埋在花树底下的那一副骸骨。”
牛车在伊纪守家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佣人们在藤原上进的指挥下;七手八脚的将藤原知善抬进了他四十年前的那间卧室。
“晴明大人;接下来呢?”藤原上进象孩子看着老师一样的望着晴明说。
“让我和博雅大人留在这里照看就好。”晴明回答:“其余的人;请在外面等候吧。”
虽然他的话是对着藤原上进说的;可是他的眼睛;却望着另一个方向;一个无人的;空落落的角落。
藤原上进有些为难的看了博雅一眼;但还是顺从回答:“那就拜托了。”
晴明和博雅跪坐在藤原知善的身边。
晴明自怀中取出一道纸符:“博雅;好好的握着它;绝对不要松手。”
博雅接了过来;牢牢的握紧。
已经扯气扯得声嘶力竭的藤原知善;此刻象陷入沉睡了一般。
屋里奇异的充满着淡青的流光。
藤原知善梦呓一般的道:“……白婵……”
“是……我回来了……白婵……”
光线变得昏暗了;森森的冷气直冲到博雅的背脊上去;强烈的怨气象沙堆一般不断的涌入这个房间;仿佛要把这间屋子压塌了。无数的黑色虫;从地底下;从门缝里;从窗帷里;以惊人的数量和速度爬出来;瞬间将藤原知善完全吞没。但是;只有晴明和博雅跪坐的地方;象有无形的罩子罩住一般的;虫豸不敢进犯分毫。
博雅从没见过如此恶心的景象;不由得手心冷汗直冒;身子发抖。
“……吃掉我吧;怨恨我吧……”藤原知善呻吟着:“……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不敢有丝毫的怨怼;都是我纠尤自取……”
“白婵;我对不起你……”
“我有生之年;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我是爱过你的……我这无耻而又无用的男人;不敢承担对你的责任;任由你被他人欺凌……”
“是我辜负了你的期许和爱意……我……”
老人的忏悔完全听不清了。
斗室之中;狂风顿作。吹得窗纸乱抖;吹得对象东歪西倒。
博雅闭上眼睛;几乎呼吸困难。
晴明挺直着背;淡然坐在这狂风之中;衣襟不动分毫。坚定宛若神只。
不知过了多久;怪风终于消散了。
数不尽的虫奇迹般的渐渐减少。
微明的晨曦透过窗纸投了进来;清清楚楚地看到藤原知善紧闭的眼角;两行混浊的老泪;慢慢地渗入发际。
“晴…。。晴明;虫;虫子消失了!”博雅又惊又喜的叫了起来。
不仅如此;老人的表情也变得十分安详;不再痛苦扭曲;也停止了不断的抽气。
“白婵……我早就应该来了…。。”
“白婵……”
声音渐渐不可闻了。
“博雅;你的叶二在吗?”
“在。”
“送他们一程吧。”
“是。”
博雅面容肃穆;从怀中摸出笛子;送到唇边。
无限优美凄清的笛声;伴随着阵阵白婵的幽香;摇荡在黎明第一缕微光之中;几乎令闻者落泪;听者感泣。
从前发生在这间屋子中的爱恨悲欢;在这样的笛声中;渐渐远去;渐渐沉寂。
仿佛感应到这般虚幻的爱梦空寂;两行清泪从博雅的眼中滑落。
晴明静静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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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人们在那株白婵花树下挖出了四十年前的尸骸。”
穿著棣棠色夏季常礼服的博雅;屈着一条腿坐在晴明的廊前;手中拿着酒杯道。
“嗯。”晴明懒懒的道。
“白婵的遗骸;与藤原大人的遗体合藏在藤原家族的族墓之中。以后年年岁岁;也会和藤原家族的人一起享受祭祀。”
“嗯。”
晴明将身体靠在一条廊柱上;慢慢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样;就可以了吗?”
“应该吧。”
那可怜的女子;生前无法享受的;死后才补还给她。
下了多天的雨总算停了;浓郁的植物清香充满在清新的空气中;中人欲醉。将落未落的夕阳光线中;晴明雪白的狩衣;仿佛燃烧着一层淡金色的光芒。
“酒还有多少?”博雅拿起酒樽摇了摇。
“应该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