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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有理论就足够了。这个我们暂且不谈,说说你这个大玩具吧。是什么,某种地面跟踪雷达?”
赛特霍姆避而不答,回到原来的话题:“如果我是他——那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因为我对冰虫感兴趣?”
“非常简单。”克莱文答道。尽管他心里还不是十分有底,但他仍然不希望自己在话语中流露出没把握,“其他人想法跟你不一样,他们不相信这些虫子有多么要紧,只有你才看出了它们的价值所在。”事实上,他是一步一步试探着往前推演,出言非常谨慎。他心里还有一点点发虚,毕竟,他对赛特霍姆更深一层的动机还不太明白,可他掩饰得很好,也许是人类的自负甚至虚荣吧。
“果真如此,那我岂不是聪明过人?”
“啊,你当然绝顶聪明,我一点也不怀疑。正是因为你聪明过人,你才如痴似狂地迷上了这些虫子,也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当你意识到它们正受到威胁时,你自然会出手相救。”
“对不起,内威尔,你恐怕还得多动动脑筋,想得更多、更奇一点。”他顿了顿,拍拍外形酷似望远镜,双筒镀银的仪器的外壳,显然,他无法假装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没错,这是雷达。它能探入冰川内层,精确到厘米以下,测到几十米深处。”
“你要研究虫子,这东西当然派得上用场。”
赛特霍姆耸耸肩:“说的也是。但关注冰川流向的气象学家也用得上它。”
“比如埃文森?”克莱文朝赛特霍姆和雷达的方向走了一步,更清楚地看到屏幕上的图案:无数线条在立体空间慢悠悠地团团旋绕着,外围主要呈绿色,越接近中心部位,缠绕越来越浓密,到了最里层,变成了一个红色的复杂结构,“那个被你杀死的人?”
“跟你说了,我才是埃文森。”
克莱文双手紧握冰镐,冲着他走过去,就在离赛特霍姆一两米不远处,他蓦地一拐弯,直奔墙边。赛特霍姆微微避缩了一下,但也看得出来,他没有太过紧张,不担心克莱文会伤了他。
“实话实说,”克莱文举起冰镐,“我真搞不明白这些虫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想干什么?”
“就干这个。”
克莱文运足劲,冰镐猛地砸向墙面。一下就够了:响声中一层冰分崩离析,稀哩哗啦掉了下来,就像微型雪崩,冰碎成一块块的,落在他的脚边,每个裂块有拳头般大小,里面全都印着斑斑虫纹。
“住手!”赛特霍姆喊道。
“咦,干什么?你着什么急?你不是对虫子不感兴趣吗?”
克莱文又砸了一记,又一层冰哗啦啦散成一片。
“你……”赛特霍姆忍了忍,“你要是不小心点儿,这地方整个都要被你捣塌了,会把我们全砸死的。”
克莱文再一次举起冰镐,两手挥舞间,喉咙里还发出一声吼叫。这一回,他使出了全身上下的力气,连同满腔怒火,奋力一挥间,足有他上半身大小的一大块冰随着一声巨响,从冰墙上轰然坠下。
“我不怕冒这个险。”克莱文宣称。
“不!你说什么也得停下来!”
“怎么啦?不就是冰吗?”
“不!”
赛特霍姆冲过去,一下子将克莱文打得跪地不起。冰镐从手中飞脱而去,两个人在地上扭打起来,滚成一团。赛特霍姆占了上风,骑在克莱文胸口。他俯下身去,将自己的面罩紧紧抵在克莱文的面罩上,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滚落,在克莱文眼中倒像一粒粒质地精良上乘的珍珠。
“我叫你停手的。”
克莱文胸口被重重地压住,要出声相当困难,但他还是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我看你是不是埃文森这个问题咱们已经解决了,对吧?”
“你真不该伤害它们。”
“是不该……但别的人也不该受到伤害,对吗?他们实在太需要用那些冰了。”
此时此刻,赛特霍姆的语气已经认输了,虽然还没有到供认一切的地步。“你是说反应堆?”
“是的。就是那个聚变反应堆。”克莱文让自己略略喘了口气,心中颇有些自得,接着道,“实际上,是嘉莲娜,而不是我本人,打通了这个思路。我指的是反应堆必须靠冰雪发动这一关键问题。当时所有边远地带的基地都保不住了,他们又只好将幸存成员全部撤回,留守主基地。而这意味着反应堆负担加重,需要添加更多的冰作燃料,而这种‘冰燃料’随时随处都可以获取,毫不匮乏。”
“但他们不该滥采冰源。我在冰中发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滥采。”
克莱文点点头,断定这一刻埃文森已全然变回了赛特霍姆。
“不能。冰多宝贵啊,对吧?别人谁都意识不到它可贵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没有这些冰,那些虫子会死的。其实你也不懂,是不是?”
克莱文咽了口唾沫,“我想我比别人更了解一些,赛特霍姆。你意识到了那些虫子——”
“该死的,不是虫子!”赛特霍姆嚷了起来,他打开了太空服的扩音功能,可克莱文还没摸准那玩艺儿在哪里。好一阵子赛特霍姆的嚷嚷声在这巨大的冰室里来回冲击撞荡,冰层被震得纷纷碎裂,引发一串串连锁反应,反应虽不大,却也弄得整个空间岌岌可危,行将崩塌似的。然而一旦重归寂静,除了克莱文粗重的喘息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的时候,一切又恢复原样了。
“不是虫子?”
“对。”赛特霍姆这会儿平静些了,俨然已经阐明了自己的观点,“对,真的不是虫子。它们非常重要,是的,它们是一个更大、更复杂的系统里的低一级的因子。你还不明白吗?”
克莱文一副诚恳的样子,“我一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么有魔力,让你对他们如此着迷。在我看来,它们就那么回事儿,简单得很。”
赛特霍姆从克莱文身上挪开,起身又站到冰地上。“就是因为它们简单。一个小孩子花一下午的时间就能掌握冰虫的生物学原理。老实说,菲尔卡也能。哦,她很棒,内威尔。”赛特霍姆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看得克莱文心里直发毛,“她能搞明白的……她并不是个失败,绝对不是。我倒觉得她体现了某种奇迹,而我们目前还不了解。”
“而对虫子你却完全了解?”
“对。它们就像上发条的玩具;事先输入几个简单的程序。”赛特霍姆蹲下身去捡起冰镐,拿在自己手上,“它们总是对同样的外部刺激产生几乎一模一样的反应。而它们对之产生反应的那几种刺激又是简单之极:一点点温差,一点点冰中生而有之的生化提示因子。但是突变性能……”
克莱文好不容易撑着坐起身来,“又是那个字眼。”
“是网络,内威尔。这个网络就是虫子在冰中爬出的曲曲弯弯的通道系统。还不明白吗?那才是真正的复杂性之所在。也是我一直更感兴趣的地方。当然,我是花了数年时间观察它们,才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什么呢?”
“一种自我进化的网络。这种网络具备适应能力,还具有学习能力。”
“只不过是在冰中钻出的条条虫道而已,赛特霍姆。”
“不。远比你想的要复杂得多。”赛特霍姆伸长脖子,克服身上套着的太空服带来的诸般限制,似是沉浸在这冰屋的富丽堂皇中,尽情享受这一刻,“任何一种神经网络中都包含两种基本要素,内威尔。连线和节点,但这还不够。连线必须能被适时评测,根据需要增加其强度。而节点必须能以终端方式处理经由连线输入的信息,这和‘与非门’的原理差不多。”他朝冰室比划了一下,“你看这里,连线与节点之间并没有泾渭分明的界限,但本质上,它们还是各施其职。虫子爬行时一路留下分泌物,这些分泌物决定了其他蠕虫如何使用同一通道,是选这条路还是那条路。决定性因素有很多:蠕虫的性别,还有时令,其他的我就不一一举出了,省得你不耐烦。但道理归根结底很简单。分泌物——以及这些分泌物对蠕虫的影响力——意味着整个网络的拓扑布局是受极其精妙而细微的突变原理控制的。而一窝缠绕在一起的虫子就起到了‘与非门’的作用,负责处理从连线的诸节点上输入的信息资料,所遵循的法则无非就是虫子的性别,以及它们之间的等级地位的高低顺序。这个过程杂乱无章,缓慢悠长,充斥着生物学的诸多规律,但其最终结果是整个蠕虫王国充当了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