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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否以古怪的眼光望着自己?泰伦斯突然怀疑身上的衣服是否没穿妥当。他赶紧说:“噢!我搞混了,走路走糊涂了。让我想想看……”他胡乱四处张望。
“看好,这里是芮企特路。你只要走到崔菲斯大道,然后向左转,再一直向前走,就会走进那座航站。”他自然而然伸手指了指。
“对,对。”泰伦斯微微一笑,“看来我得开始动动脑筋,不能再做白日梦了。从这儿到萨克,阁下。”
“其实你可以用我的火箭车。”
“你真好心,可是……”
泰伦斯一面挥手,一面起身离去,走得稍嫌快了点。大亨还来不及说什么,只有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
也许明天,当他们在岩洞中发现尸体,展开搜查之际,那位大亨会想起今天这件事。他大概会说:“那个人有点古怪,你知道我的意思。他说话怪里怪气,而且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我敢发誓他从没听过崔菲斯大道。”
不过那是明天的事。
他朝那位大亨所指的方向走去,不久便见到闪闪发亮的“崔菲斯大道”路标。在泛着晕彩的橙色建筑物之前,那个路标显得很单调。 ,
他立刻向左转。
九号航站有好些穿着游艇装的年轻人,感觉十分热闹。那种服装的特色,似乎在于高顶帽与紧贴臀部的短裤。泰伦斯觉得自己很显眼,但其实根本没人注意他。到处都是高谈阔论之声,夹杂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词汇。
他找到二十六号棚库,但等了几分钟才接近。他必须确定棚库附近没有人,尤其不能碰到刚好将游艇停人旁邻棚库的大亨,否则若碰到认识真的艾斯塔尔·狄蒙的人,一定会纳闷这个陌生人在他的游艇旁干什么。
最后,等到棚库周围显然安全无虑时,他才走了过去。那艘游艇的鼻尖露出棚库,置身其他棚库之间,他伸长脖子望了几眼。
现在怎么办?
过去十二小时之内,他已经杀了三个人。他从弗罗伦纳镇长升格为巡警,又从巡警升格为大亨。他从下城来到上城,又从上城来到一座太空航站。他几乎还拥有一艘太空游艇,足以将他带到银河这一区任何住人世界的安全所在。
只剩下一个问题。
他不会驾驶太空游艇。
困倦钻入骨髓,饥饿直透脚尖:他已经走到这里,却再也无法向前走了。他就在太空的边缘,可是没有办法越过这个边界。
此时,巡警一定已研判出他不在下城。一旦他们的笨脑袋想通这个弗罗伦纳人也有胆上来,他们会立刻转而搜索上城。然后他们会发现那具尸体,进而改变方向,开始寻找一名冒牌大亨。
而他就在这里。他爬进了一条死巷的最深处,背靠着没有出口的尽头。他只能等着模糊的追捕声越来越响亮,最后那些猎犬终将来到面前。
三十六小时之前,他一生最大的机会掌控在自己手里。现在机会已经溜走,不久他的性命亦将随之而去了。 真的,这是瑞斯提船长头一次无法掌握一名乘客。就算碰到五大大亨之一,他或许也还能指望对方合作。在大亨自己的大陆上,他们也许是唯我独尊的,可是在一艘太空船上,他们将了解主人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船长。
女性乘客则不同,任何女性都一样。而她若是五大大亨之一的女儿,那就完全不可理喻。
他说:“大小姐,我怎能准许您私自会晤他们?”
莎米雅·发孚一对黑眼睛在冒火:“有什么不可以?难道他们有武器吗,船长?”
“当然没有,但那不是重点。”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只是一对非常害怕的男女,他们简直吓得半死。”
“害怕的人有可能非常危险,大小姐,他们的行动不能以常理判断。”
“那你为什么要让他们害怕呢?”她生气的时候有一点点口吃,“你让三个又高又壮的船员举着于铳站在他们面前,两个可怜的家伙。船长,我不会忘记这件事的。”
是啊,她不会忘记,船长心想。他感到自己准备让步了。
“假如大小姐乐意,能否告诉我,您究竟要做什么?”
“很简单。我告诉过你,我要和他们谈谈。如果他们正如你说的,是弗罗伦纳人,那么我就能从他们那里,为我的书搜集到极珍贵的资料。不过,如果他们吓得说不出话来,我可就什么资料都得不到。要是我能跟他们单独相处,那就没有问题。单独,船长!你了解这个简单的词汇吗?单独!”
“假如让令尊发现,我准许您在没有警卫的情况下和两名走投无路的罪犯独处,大小姐,您叫我如何向他交代?”
“走投无路的罪犯!喔,太空啊!不过是两个可怜的傻瓜,为了逃离他们的行星,居然笨到登上一艘前往萨克的太空船!还有,我父亲又怎么会知道?”
“如果他们伤害您,他就会知道了。”
“他们为什么要伤害我?”她举起娇小的拳头来回摆动,并在声音中注入她能找到的每一分力量,“我要求这样做,船长。”
瑞斯提船长说:“那么这样好不好,让我在场,大小姐?撒开那三个举着手铳的船员,只有我一个人,也不会亮出手铳。否则的话——”这回,轮到他将所有的决心注入自己的声音:“我必须拒绝您的要求。”
“嗯,”她屏气道,“好吧。但如果因为你在场,害得我无法让他们开口,我会让你再也当不成船长。”
莎米雅走进禁闭室,瓦罗娜连忙用手遮住愚可的眼睛。
“你在做什么?”莎米雅厉声问道,这才想起自己是准备好言好语跟他们谈谈的。
瓦罗娜勉强开口:“他不怎么聪明,大小姐,他不了解您是位贵妇。他可能会看您,我是指没有任何恶意地看着,大小姐。”
“那就让他看吧,”莎米雅说,“老天!”
然后她又转向船长:“他们一定要待在这儿吗?”
“您认为头等舱比较合适吗,大小姐?”
莎米雅说:“总之不要这么阴森的小舱房。”
“对您而言阴森,大小姐;对他们而言,我确定这里相当豪华。这里有自来水,问问他们弗罗伦纳上的房舍里有没有。”
“好吧,叫这些人离开。”
船长对三人做个手势,他们立刻转身,以敏捷的步伐走出去。
船长将带来的一张轻型铝质折椅打开,莎米雅坐了下来。
“站起来。”他突然对愚可与瓦罗娜冒出一句。
莎米雅随即抢着说:“不!让他们坐着。你不该干涉,船长。”
她转向他们两人:“听说你是弗罗伦纳人,小姐?”
瓦罗娜摇了摇头:“我们从渥特克斯来的。”
“你不必害怕,你是弗罗伦纳人也没有关系,没人会伤害你。”
“我们从渥特克斯来的。”
“是吗,小姐?你实际上已经承认自己是弗罗伦纳人了——否则你为什么要遮住那小子的眼睛?”
“他不准看贵妇。”
“就算他来自渥特克斯?”
瓦罗娜哑口无言。
莎米雅让她静静想一想,同时试着露出友善的笑容:“只有弗罗伦纳人才不准望向贵妇。所以你看,你已经承认自己是弗罗伦纳人。”
瓦罗娜猛然叫道:“他不是。”
“你呢?”
“没错,我是,但他不是。别伤害他,他真的不是弗罗伦纳人,他只是某一天忽然出现的。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但绝不是弗罗伦纳。”她突然口齿伶俐起来。
莎米雅带着几分惊讶望着她:“好吧,我来跟他说。你叫什么名字,小子?”
愚可瞪大眼睛。这就是女大亨的模样吗?这么娇小,这么友善,而且带着一股很好闻的味道。他非常高兴她准许自己望着她。
莎米雅又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小子?”
愚可回过神来,想发出声音时却舌头打结。
“愚可,”然后他想到,啊,那不是我的名字,“我想是愚可吧。”他记不起别的名字。
“你不知道吗?”
一脸愁容的瓦罗娜想要开口,莎米雅却举起一只手,做出严格禁止的手势。
愚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是弗罗伦纳人吗?”
这点愚可相当肯定:“不,我原来在一艘太空船上,我是从别的地方来到这里的。”他无法将视线从莎米雅身上移开,他似乎看到那艘太空船与她叠在一起。那是一艘小型、非常亲切、如家一般温暖的太空船。
他说:“我搭乘一艘太空船来到弗罗伦纳,早先我住在一颗行星上。”
“哪颗行星?”
一股思绪仿佛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