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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珧吃了一惊,听他形容,胃里面一阵翻腾。
“恶心死了,我就是明天挂掉也不碰那玩意儿!还说我短笀……”
“你才不短笀!”图南赌气般道:“你肯定长命百岁,多福多笀!”
他把脑袋歪到床边,贴着她的手,咕咕哝哝徒自抱怨。这家伙在人前从来风流倜傥气定神闲,一单独和她在一起,就止不住的耍宝撒娇。
看他这副样子,江珧噗嗤一笑。药水一点一滴缓缓落下,她闭上眼睛默背庄子的《逍遥游》。
图南,图南,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原来这名字是这样来的。逍遥游里说名为鲲的大鱼会在六月变身成鹏,抟扶摇而上九万里。这头爱嘤嘤的胖鲸鱼,真的会在六月变成大鹏鸟,一飞冲天吗?
屋子里静悄悄的,她躺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特别违和的事。
电影电视里面英雄变身当然会有背景乐,可在那个荒僻的地方,怎么会有《逍遥游》的念白配音?当时震惊于图南的原型,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事,真是奇哉怪哉,难不成他一边变一边自己念?那可太搞笑了!≮我们备用网址:。。 ≯
“喂。”带子戳了戳当事人,“你变身的时候怎么会有逍遥游的配音?别跟我说是天生就有,你年纪可比庄子大多了。”
图南抬头,胳膊撑着脸笑:“因为我喜欢啊,虽然这篇只表达出了我英俊潇洒风流蕴藉磅礴大气的百分之一,不过矮子里面拔将军,将就着也还可以用。”
“我问的是为什么会有配音,不是问你喜欢哪个名篇!”
图南伸手进口袋里面掏了半天,摸出一只长得像小鸭子的奇异生物。扁嘴,彩毛,一双黑亮亮的鸀豆眼睛。他手指一捏,这只毛茸茸的小妖怪像个发声玩具一样流利念诵起来。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它身形虽小,嗓子却极响亮,其音若金,?锵深沉,甚至还附带一种仙乐飘渺的感觉。
“变身怎么能没背景乐呢,这是妖怪们的浪漫!”传说中的鲲鹏眨眨眼,理所当然为这件事下了定语。
吊完一袋水才上午九点半,吴佳她们包扎完毕,跑来串场玩耍,文骏驰开车买了一堆外卖食物饲喂病号。图南有气无力扒在床沿上,对这塞牙缝都不够的分量提不起半分兴趣。
“我今天本来也有机会吃到海陆双拼的。”他哀怨地望一眼江珧手里的披萨,又贪婪地看一眼吴佳。
吴佳立刻抖了,手里薯片撒了一地。上半身山珍,下半身海味,他口中的海陆双拼难道是这个意思?
江珧轻戳了图南一下,制止他继续吓唬可怜的海妖。她这次手段很温柔,是因为发现图南自从变回人形后行为就有点异常。虽然语言表情还是那么活泼欠揍,人却蹦跶不起来了,只懒洋洋地依偎在她旁边闲话。
“这次拍摄的资料全都丢了,怎么办呢?”作为一个敬业的摄影师,梁厚还记挂着栏目组的工作。
“回北京后随便找个小别墅补拍一下,搞点特效上去就是了。”图南的想法坑爹依旧。
江珧叹气:“可你把整栋房子都吃了,那么大一坑,别说观众,周围的住户怎么糊弄?”
“嗨,买点碎砖烂瓦扔进去,‘拆迁办连夜夷平违章建筑,保四里八乡人民稳定生活’,多和谐一新闻题材!”
“你妹!明明是一坨胖头鱼,那么贴近中央红头精神是想怎样?”
“鲲鹏!老子是英俊潇洒独领风骚的北冥之主鲲鹏!什么胖头鱼!”
“还不胖,连脖子长哪儿都看不清,好意思自称小腰二尺二……”
两个人唇枪舌战地吵着,外面哒哒哒传来三下礼貌的敲门声。得到回应后,一个带着眼镜,温文儒雅的男人推门进来。
江珧看到他的脸一愣,连忙坐直了准备下床,被图南摁住了。
“白主任!”
招聘会那一面之缘后,江珧就再没见过这位《非常科学》的栏目组制作人了,果然搞得太离谱,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上司都给催来了!
白泽风尘仆仆一路赶来,微笑道:“躺好,躺好,身体要紧。”
他气质文雅,举手投足泰然自若,若穿上古装再舀把羽毛扇,真有那么几分像诸葛丞相。不知道这位领导栏目组的头儿,是否也非人类?
“真对不起,搞出这么大乱子……”作为职场新人,江珧见到上司还是有点紧张。
“哪里的事,这期节目太危险,害得你住院才要说抱歉。台里的事不用担心,大家多住几天,好好养伤!”白泽亲切诚恳,态度平和,还真没什么架子。可其他病号却不怎么待见这位领导,吴佳直接翻了个白眼,抬头看天花板。白泽也不在乎,温言慰问完病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略查了一下损失,七亩田,两亩林,四个蔬菜大棚,两座井房,村里的一个小厂,还有张启圣的那栋楼。车是公司的,就不算了,我毛估了估,大概五六百万能搞定。”
他轻声报了个价,把清单递给图南。
听了损失和最后的赔偿数字,江珧一阵贫血般的晕眩。一亩田折合六百多平方米,当时天半黑没瞧清楚,这破坏力确实不是胖头鱼,明明是原子弹!
图南却跟没听见似的,接过纸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怎么跟他们说的?”
“砖厂非法取土,毁了林地。”
“那个坑呢?”
“房子下面有废弃的防空洞,地基软,下过雨塌陷了。”
主任就是主任,连理由都编造的如此合情合理,比坑爹货那版本听着好多了!江珧感慨一声,心中肯定白泽不是人类。
那么,到底谁才是这个栏目组真正的头儿呢?
他们俩的态度似乎没什么长幼尊卑,对话像普通朋友,可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高下立显。
图南把清单递还给白泽,眯着眼睛冷笑:“作物林地什么的要多少赔多少,张启圣那个破房,老子一毛钱也不给他!”
“那是,天灾易躲**难防,我们当然没义务赔付,让房主自己申请保险金去吧。”白泽一丝为难的表情都没有,呵呵一笑,圆转自如地变了立场。
再一次慰问了江珧的伤势,他挥挥衣袖潇洒地离去了,留下一个不卑不亢又八面玲珑的矛盾印象。吴佳对着门啐了一口:“马屁精,人贩子!”
带子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吴佳偷偷觑了图大魔王一眼,想说又不敢说。
闹了这么几天,栏目组成员差点全军覆没,图南不肯付鬼楼倒塌的账单,江珧可以理解。“张启圣也很倒霉,房子里平白长出一株怪物,要不是他亲人阴魂不散的提醒,估计早就被吃了。”
大魔王哼了一声:“他就是活该!活该!找个不知底细的设计师装修房子,害得你差点……”他顿了顿,硬是咽下去半句话,“……害得你都破相了,老子没吃了他算大慈大悲!”
江珧摸摸包扎起来的额头,心中也是郁闷。虽然可以用刘海掩盖,可哪个女孩子喜欢在脸上留下那么大一道疤痕呢?
拔下针,她躺下眯了一小会儿,醒来时病房已经清空,图南枕着胳膊趴在床边睡着了。他平日里嚣张魅惑,这样闭上眼睛乖乖的样子从未见过。江珧垂下头看他侧脸,但见柔软的亚麻色短发扫在白皙皮肤上,又长又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他像个倦极了的孩子,睡得深沉。
果真……是伤到了哪里吗?
可是他一向什么都不说。究竟什么时候认识,为何缠着她不放?只知道他为她流下的泪水,真挚而透彻。
‘这个人,你不能碰,他是天生的毒药,你招惹不起。’江珧耳畔响起表姐的劝告。
苏何,有一点你说错了,他不仅仅是毒药,还是天生的妖魔。
这份来自异类的莫名感情,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
不想吵醒熟睡的图南,江珧蹑手蹑脚爬下床,开门走了出去。
医院是世界上生意最稳定的店铺,人一辈子免不了八件事:吃喝拉撒,生老病死,医院是必须光顾的地方。从疗养楼逛到脑外科,穿过妇产科晃到急诊室,时间临近中午,走廊里人烟鼎沸熙熙攘攘,气温本来就不低,人挤人更是心浮气躁燠热难耐。江珧漫无目的地闲逛,对一个刚刚从鬼屋逃生出来的人,这种喧闹的环境反而更有安全感。
两个穿粉色的小护士端着托盘擦身而过,兴奋地不停嘀咕:“……帅呆了,冰山啊……”“小七都拔不动腿了,我想一会儿再去量个体温什么的……”“讨厌,你们都好奸诈!”“切,刚才是谁昏了头扎了一针又一针,捧着人家的手说找不准血管啊?”
江珧乐得闷笑,心想难道是哪个明星生病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