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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亦凡再问:“假如他日,我自身难保,免不得要卖掉你替我自己找补回来一点利益呢?”
绿萝仍是诚恳的道:“奴婢不敢说上刀山,下火海之类的空话,但凡姑娘有所吩咐,奴婢莫敢不从。”
楚亦凡倒是怔住了,微微仰头盯住绿萝,道:“那你置你自己,置你的家人于何顾?”
绿萝道:“先有姑娘,才有奴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没了姑娘,哪里还有奴婢的活路?家人也罢,奴婢在,才能多尽点孝心,若奴婢不在,家人们总要自己寻些活路。”
这倒是最实用的最朴素的生存哲学。
楚亦凡真心的笑了笑,道:“你说的有道理。”绿萝把她自己看成一个不能掌控自己的奴才,生死荣辱,都系在主子身上,看上去固然可悲,但未必不是最高端的以退为进。
一个人只有把自己放到低的不能再低,才会有背水一战的求生勇气。就算是败了,大不了一死,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往往不是最忌惮最害怕的人。败,对方只会比自己输的更惨,若侥幸胜了,战利品可就是最初的数十倍,实在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买卖了。
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所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楚亦凡想通此节,倒觉得一身轻松。安王李昂话里话外的在试探自己的底限,以期能抓住自己的弱点,可真论起来,还真是没有。
前程,她一个孤弱女子,不需要多么辉煌的前程。婚姻,原本她对婚姻就抱着若有若无的期待,未来,她总不至于遇到困难挫折,就要死要活,觉得日子过不下去。
所以不管李昂许诺给她什么,她悉数接受就是——横竖她都是赚的。
胡氏这里早就安排的有条不紊,处理了难杂事宜。楚亦凡过来时,李喆已经安然的睡着了。她坐在床边,看了一会李喆甜美的睡颜,这才退到外间来寻胡氏说话。
问起李喆的病情,胡氏笑道:“不妨事,就是天太热,吐了几口奶。乳娘怕担责任,便急慌慌的报了来,我一时不察,这才乱了阵脚。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楚亦凡也就点点头。
胡氏摒退众人,朝着楚亦凡笑道:“我听说刚才王爷叫你,可是为了什么事?”
楚亦凡对她就不能像对绿萝那样敷衍,便一一交待清楚。胡氏笑着点了点楚亦凡的额头,道:“你呀,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早叫一声哥、嫂不就结了?非得王爷捏着你的小辫子,抖搂几下,让你知道疼了你才肯就范。”
楚亦凡有些怏怏的低头,抱怨道:“我怎么敢叫?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后在议论,我虽然听不到,可不代表没有,光是那些羡慕妒嫉含怨的眼神就能把我吃了,我再没自知之明,张狂傲慢的真拿自己是王爷的妹子,岂不是给自己招祸呢吗?”
她听不到流言,那是胡氏把她保护的好,可她不可能总窝在安王府一辈子不出门。胡氏略想了想,道:“旁人说什么,且随她们说去,又不碍着你什么,等到她们说腻了,有事实为据,自然也就没人再说什么。你何至于如此小心?你要是光为着这个,可就白白的辜负了我往日对你的教导了。”
胡氏素日并不拿大,可真要遇上事,也是个严厉的,说着话,就微微板正了脸,道:“名声最是要紧,但也不可由人言绑架了你,由得别人说什么,你就去做什么。难道流言逼得你去死,你也就去寻死不成?人生在世,最难得的开心二字。你若只生在乡下百姓之家,条条框框,束缚甚少,倒比现在快活百倍。可虽说现在拘束,但你又有优势,权力虽说对女子无用,可也是女人家保护捍卫自己的最有力的武器,你若有理,平时端出在位者的款儿来,也没什么不可以……”
这个道理楚亦凡自是明白。她在安王府,也只需畏惧着李昂一个人,可出了安王府,不知道有多少人忌惮着安王的权势,于明于暗,都不敢当面对她发难。
相形之下,还是她狐假虎威,借着李昂势的时候多。
流言也无所谓,不过是寻常夫人小姐们闲时无聊的谈资。她又不巴望着嫁给谁家做媳妇,与谁做妯娌,与谁会成姑嫂,还真不必管她们怎么看待自己。
她还小呢,再过几年,压在她身上的流言终将消散。只要她自己行的端正,将来只有旁人巴结讨好她的份。
楚亦凡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我知道娘娘疼我,所以才更不敢越礼,只怕自己一时懈怠,才会真正辜负了娘娘对我的一番教导。”
胡氏伸手捏着她的脸颊,气笑道:“一口一个娘娘,气起来我真想拧你,还不改口?”
楚亦凡只好改叫“嫂子”。
两人笑闹了一会,胡氏又问楚亦凡还同安王说了什么。楚亦凡便道:“王兄问我与沈家大公子之间到底是如何结的怨,与沈三公子又是如何……”
胡氏哪有不明白安王心思的,倒是一时怔忡,盯了楚亦凡半晌,轻叹道:“我虽教你许多道理,但你也要明白,凡是女子,就没有几个没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楚亦凡郑重点头:“王嫂不必担忧,我不会自寻烦恼。”超出自己的身份,去肖想“可能”以外的事,都算做自寻烦恼。楚亦凡不敢自夸说已经做到无欲无求,可她已经在尽力的追求心如止水的境界了。
胡氏见她如此体贴,倒是更加怅惘了。想到自己,与安王虽是青梅竹马,也算得上是夫妻情深了,可还不是一样有许许多多的委屈?更惶论楚亦凡?一时又托腮笑道:“若是有缘,我倒觉得沈三公子不错。”
楚亦凡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抛却私心,从客观上论,沈青瑄开朗、活泼、大方,天真,没有那么深沉的心机,也许做官做人,未必有繁华似锦的大好前程,但做夫妻,他绝对是一个负责任、有担当、重承诺,重感情,认准了就不会轻易改变心意的男人。
不过,楚亦凡也不过是站在看客的角度想想罢了。
且不说她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安王怎么想。她再不喜欢沈青澜这个人,可他是命中注定的世子,未来的国公爷,是个有眼睛,会用脑子想问题的人都知道,与沈青澜结亲,会是对李昂最大的助益。
否则胡氏何以说“女人都有不得已”这话呢?
况且她当着沈青澜的面说“就算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也不会多看沈家男人一眼”这句话,也早让她断绝了和沈家男人还有联系的一切可能。
楚亦凡见胡氏面色有些莫名的羞赧,便奇怪的咦了一声。
胡氏也就不瞒她,道:“刚才太医来过,我想起你跟我提过的话头,便顺便叫他替我把了把脉……”对于古代女子来说,不能生育是奇耻大辱,除非实在情非得已,没有谁肯含羞忍辱,拿这件事当成个病来请大夫诊治的。
楚亦凡便按捺不住的问道:“怎么样?”莫不是有喜了?
好在她还不至于没有诚俯到如此轻率的地步,只是沉静的等着胡氏揭盅。
胡氏见她这般热切,倒是扑嗤一声笑了,道:“你别想歪了,太医说我身子无恙,就是气血不足,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时间……”
这么说,就是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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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是回到家了。
060、止水
第一卷 061、质问
061、质问
楚亦可生辰,楚亦清亲自来接楚亦凡回去一家团聚。
安王并不因为楚亦清年纪小就有所怠慢,亲自把楚亦清让到书房说话喝茶,自叫人去报给胡氏。
胡氏也不怠慢,因早有准备,便将给楚亦可的礼物一一清点好,叫专人保管,抬到车上,她则亲自把楚亦凡送上车。如今楚亦凡行事越发有度,胡氏放心多了,也并不刻意的嘱咐,只是一些平日里的话:“你只管吃好玩好,若是留你,你便打发人回来告诉我,我叫人把你一应物什都送过去。若是不留,也早叫人送信儿,我也好派车去接你。”
柳氏身边的大丫头安晋笑道:“娘娘只管放心,郡主这是回了自己的家,哪敢有一点半点的怠慢呢?”
这倒是有些嫌胡氏越俎代疱,颇有些多事了。
胡氏身边的侍女清若也不是个好欺负的,随口就道:“这位姐姐的话可是错了,若要说是楚六姑娘,回楚府自然是回家,可既然要尊一声郡主,回楚府可就不只是回家了。”
安晋倒闹了个大红脸,登即赔礼道:“是奴婢疏忽,一时说错了话。我家老爷、太太每日里都念叨着六姑娘呢。”
她叫楚亦凡为郡主,虽是带着恭敬,可也带着无限的疏离,压根没有当楚亦凡是正经的主子小姐。一个下人都敢如此越矩,可想而知楚家人会是何等态度。她改口叫“六姑娘”,反倒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