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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刹不会对牺牲品用毒。再说,欢园中有驱赶魔物的熏香,我不认为他们有办法潜入。”
“现在怎么办?”
“我要回实验室,好好想想。”
“我能陪你到死亡工房吗?”
“悉听尊便。”
俱毗罗同阎摩一起回到那里;在阎摩思考时。
俱毗罗仔细查看了业报大师的数据带索引,那是在用最初的心理探测器做试验时留下的。当然,它们已经被废弃了,而且并不完整;只有业报大师们保存着迄今极乐城中所有人的数据带。俱毗罗很清楚这一点。
在韦德拉河岸的肯塞,人们重新发明出了印刷机。同一个地方还在进行复杂的下水管道试验。两位高超的神庙艺术家也出现在这一场景中,一个老玻璃匠打磨出一副双光眼镜,并且还在制造更多同样的东西。所有迹象都显示出这个城邦国家正经历一场文艺复兴。
梵天决定,对推进主义采取行动的时候到了。
天庭纠集了一支远征军;在与肯塞比邻的城市中,神庙向信徒们发出呼召,要他们准备好参加圣战。
毁灭者湿婆的三叉戟不过是一个象征,他真正信赖的武器是别在自己身侧的那支火杖。
跨坐于黄金马鞍之上、脚踩白银马刺的梵天带着一柄剑、一个法轮和一把弓。
新楼陀罗拿起了自己前任的弓和箭囊。
魔罗大人穿上一件微微发光的斗篷,不断地变幻色彩。谁也看不出他带着何种武器或是驾着怎样的战车,因为无人能够长久地注视他,否则便会感到天旋地转,感到幻王周围的一切都在改变形状。
人们惟一能看清的是他的马,它们的口中不断滴下鲜血,无论落在哪里都会激起一股青烟。
最后,从半神中选出了五十位参加这场圣战,他们仍在努力调教自己的神性,个个都急于增强法力,希望通过战斗赢得奖赏。
奎师那谢绝了参战的邀请,到卡尼布拉森林中吹起了笛子。
他发现他正躺在极乐城后一座长满青草的小山上,瞭望着繁星密布的天空。
“晚上好。”
他转过脸来,点了点头。
“你过得如何,好俱毗罗?”
“还不错,迦尔基大人。你呢?”
“和你一样。”
“但你杀死了一个弱小的梵天,使一位强大的梵天有机会取而代之。”
“哦?”
“你杀死了一位强大的湿婆,现在一股同样强大的力量取代了他的位置。”
“生命中充满了变化。”
“你希望得到什么?复仇的满足感吗?”
“复仇不过是个假相,是人称‘自我’的那个假相的一部分。人从未真正生活过,也不会真正死去,他不过是‘绝对’的映像罢了。谁能杀死这样的东西?”
“但你干得倒还不错,即使如你所言,这不过是一次重新排列。”
“谢谢。”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明确答案,而不是你的宗教小册子。”
“我打算消灭天庭的整个统治阶级。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同世上所有的好意一样,铺就的是通向地狱的道路。”
“告诉我你这样做的原因何在。”
“只要你说出自己是怎样发现我的……”
“很公平。现在说吧,为什么?”
“我认为倘若诸神不存在,人类的生活将变得更好。倘若我能将他们全部处理掉,人们便无需再畏惧天庭的愤怒,重新开始拥有很多东西——例如开瓶器和可以用上开瓶器的瓶子之类。这些可怜的傻子已经被我们压制得够久了。我希望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自由,让他们能够建造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即使没有你所说的那种自由,人们好歹还是活着,活着,持续地活着。”
“有时是的,有时并非如此。神灵们也一样。”
“你大概是世上最后一个推进主义者了,萨姆。没人想得到你竟然是最致命的那一个。”
“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感到,萨姆本来会是最大的嫌疑对象,惟一的问题在于他已经死了。”
“我曾以为这足以保护我不被任何人察觉。”
“于是我问自己,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萨姆逃过一死呢?除了更换身体,我想不出别的法子。于是我又问自己,谁在萨姆丧命当天更换过新身体?只有穆卢干大人。但这似乎并不符合逻辑,因为他更换身体是在萨姆死后,而不是在之前。我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你——穆卢干——名列那三十七位疑犯之中,接受了探针的检测,阎摩大人认定你是清白的。当时我以为自己必定是走错了方向——直到我想起来,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可以检验我的推测。阎摩自己就能骗过探针,其他人为什么不能呢?这时我回忆起一件事;迦尔基的神性确实涉及对光与电磁现象的控制。他有能力暗中破坏机器,让它看不出任何罪恶。检验这点的方法不是查看机器读出了什么,而是看它如何读取数据。同掌纹和指纹类似,大脑的图案也各不相同。而在身体转换时,一个人会保留相似的大脑模式,尽管此时他已经在使用另一个大脑。无论脑中流过何种思想,思维方式却是各人独有的。我在阎摩的实验室中找到一份穆卢干的纪录,同你的做了对比。它们并不一样。我不清楚你是怎样做到的,但我发现了你的本来面目。”
“非常聪明,俱毗罗。还有谁知道这个古怪的推论?”
“没人,现在还没有。但恐怕阎摩很快就会发现。他总能解开难题。”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不惜以身犯险?”
“通常说来,当一个人活了你我这把年纪,他总不会一点道理不讲。我知道你在发起攻击之前至少会听我把话说完。我还知道,既然我所说的对你大有好处,你是不会伤害我的。”
“你有什么提议?”
“我对你所做的一切抱有相当的同情,我愿意帮助你逃出天庭。”
“不了,谢谢。”
“你想赢得这场较量,不是吗?”
“是的,而且我会以自己的方式取胜。”
“怎么做?”
“我现在就要回到极乐城,在他们能够阻止我之前尽可能杀死更多的人。假如我能杀死足够多的居上位者,剩下的人也许将无法维持这个地方。”
“但如果你被杀死呢?世界该怎么办?你所支持的事业又该何去何从?你能再次死里逃生,再次为之奋斗吗?”
“我不知道。”
“你上一次是如何做到的?”
“我曾被魔物附体,但他倒相当喜欢我。有一次我们身处险境,他告诉我说,他已经‘强化了我的火焰’,好让我能脱离身体而存在。我早已忘记了这个小插曲,直到在下方的街道上看见了自己被撕裂的尸体时才又回想起来。我需要一具新的肉身,而据我所知,惟一的希望就是诸神的业报之阁。当时穆卢干正要求他们为他服务。正如你所说的,我的力量是电导。在那里,我发现即使没有大脑支持,这一力量仍能发挥作用。我暂时打断了电路的运行,进入了为穆卢干准备的身体里,穆卢干则下了地狱。”
“而你把一切都告诉了我,这似乎意味着你想打发我去追随他。”
“抱歉,好俱毗罗,因为我喜欢你。如果你愿意保证忘掉自己听到的一切,等待别人去发现这些事实,那么我会允许你活着离开。”
“很冒险。”
“虽然你的年纪同天庭的小山一般大,但在这漫长的一生中却从未出尔反尔、违背自己的誓言。”
“你要杀的第一位神灵是谁?”
“当然是阎摩大人,因为他是离真相最近的一个。”
“那么你必须杀死我,萨姆,因为他也是四大法王之一,是我的兄弟和朋友。”
“我敢肯定,假如我必须杀死你,你我二人都会感到遗憾的。”
“同罗刹的接触有没有让你染上一些对赌博的嗜好呢?”
“哪一种?”
“如果你赢了,我便承诺绝不提及此事。若赢的是我,你同我一道乘金翅鸟逃走。”
“比试什么?”
“文比,爱尔兰式①。”
“同你?胖子俱毗罗?别忘了我还拥有一具强壮的新身体!”
“是的。”
“那么,我可以让你先出手。”
在天庭远端一座晦暗的小山上,萨姆与俱毗罗面对面站到一起。
俱毗罗收回右臂,一拳打中萨姆的下巴。
萨姆应声而倒。他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