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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孩,把票拿出来!”车警生气地看着爱丽丝说。这时许多声音一起叫起来了(“简直就像合唱一样”爱丽丝想),“别浪费他的时间,小孩子。他的时间一分钟要值一千镑呢!”
“我没有票,”爱丽丝害怕地说,“我来的那儿没有见到卖票的地方。”于是那一片混合声又叫道:“她来的那儿没有地方,那儿的地方一英寸要值一千镑呢。”
“别找借口,”车警说,“你应该从火车司机那里买一张票。”那一片合唱声又齐声叫道:“火车司机!火车司机!火车头喷一股烟就要值一千镑呢。”
爱丽丝自个儿想:“这么看来再说什么也没用的。”这一次那一片合唱声不叫了,因为爱丽丝并没有说出声来。但是,她很惊奇地感觉到他们在齐声想道(我希望你们能懂得“齐声想道”是什么意思。我得承认我压根儿不懂),“最好别说话,这儿的话一个宇要值一千镑呢!”
“今晚上,我准得尽梦些‘一千镑’了,我知道,准会那样!”爱丽丝想道。
这一段时间内,车警老是在看着爱丽丝。先是用望远镜看,后来又用显微镜看,然后又用一个单片的观剧眼镜看她。最后他说:“你坐错了车啦。”说罢就关上窗子走了。
坐在她对面的一个老绅士,穿着一身白的纸衣服,说道:“这样小的小孩,哪怕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应该知道自己的路啊。”
一只坐在白衣老绅士旁边的山羊,闭着眼高声说,“哪怕她还不认得字,也应该找得着卖票的地方啦!”
在山羊旁边坐着一只甲虫(这个车厢里尽是些奇奇怪怪的乘客);好像按规矩他们都得挨个儿说话似的,现在这只甲虫说道:“她应该被当作行李托运回去。”
爱丽丝看不清谁坐在甲虫那边,但是听到一个粗哑的声音说道:“换个火车头……”它说到这里呛住了,所以只得哑口不说了。
“它的声音好像是一匹马。”爱丽丝自己想。
这时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凑着她耳朵说道,“你知道,关于‘马’和‘哑’,你可以编个笑话。”
远处一个很温柔的声音说,“你知道,应该给她贴上个‘小心轻放’的标签。”
于是,又有其它的声音接踵而来,“这个车厢里的乘客可真够多的,”爱丽丝想。“她既然长着个头,就可以邮寄回去。”“可以把她当作电报打回去。”“她必须自己拉着火车走回去。”以及诸如此类的胡说八道。
那个穿白纸衣服的老绅士俯身过来,悄悄地在她耳边说:“不用理他们,我亲爱的,你只消在火车每停一次,就买一张回头票就行了。”
“我才不干呢!”爱丽丝有点不耐烦地说,“我压根儿没打算坐火车。我刚才还在一个树林里呐!希望我能够再回去。”
那个小小的声音又在她耳边说,“你知道,你可以拿这编个笑话,就是关于‘要是你能够,你就希望’。”
“别这样缠人,”爱丽丝说,并且徒劳地四下打量,想弄清这声音是从哪儿来的,“你要是这么想说笑话,为什么自己不来说一个呢?”
那个小小的声音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显然,它非常伤心。爱丽丝本来想说些同情的话来安慰它的,她想,“既然它能够像别人一样地叹气,我就能够安慰它。”然而,那声叹息是轻微得那么出奇,要不是紧贴在她耳根,就根本听不见,它在她耳边嗡嗡地骚扰,使得她无心去安慰它了。
“我知道你是一个朋友,”那个小声音继续说,“一个亲爱的朋友,一个老朋友。你不会伤害我的,虽然我只不过是个小昆虫。”
“哪一类昆虫呢?”爱丽丝有点不安地问,其实,她是想知道它会不会蛰人,但是她想那样问有点不太礼貌。
“什么?难道你不……”那个小声音说着,突然被一声火车头的尖叫声打断了。所有的人都吃惊地跳了起来,爱丽丝也同样吃了一惊。
那只一直把头探在车窗外面的马,回过头来说,“没什么,我们刚才跳过了一条小溪。”大家听了好像都安心了。只有爱丽丝想到火车居然还会跳,禁不住有点不安。“不管怎么说,它总算把我们带到第四格了。这倒是一点安慰。”她对自己说。就在这一刹那,火车突然垂直地向空中升上去,她在惊慌中抓住了身边的什么东西,那正是那只山羊的胡子。
然而,当她刚抓上,山羊胡子就溶化了。她发觉自己已经安静地坐在树下。那只蚊子,就是那只跟她说话的昆虫,停在她头上的一个树梢上,正在用翅膀给她搧风。
它确实是一只很大的蚊子。“简直像只小鸡。”爱丽丝想。可是她并不害怕,因为她们已经一起聊过好一阵子了。
“……难道你对所有的昆虫都不喜欢吗?”蚊子接着它刚才的话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要是它们会说话,我当然喜欢啦!”爱丽丝说,“我们那里的昆虫都不会说话。”
“你欣赏你那儿的什么昆虫?”蚊子问。
“我对昆虫全不欣赏。”爱丽丝解释说,“我挺怕它们,至少怕那些大的,它们中间有些我叫得上名字。”
“当然,叫它们名字它们会答应啦,”蚊子漫不经心地说。
“可它们从来没答应过。”
“要是叫它们名字不答应,那它们要名字有什么用呢?”蚊子问道。
“对它们没用处,”爱丽丝说,“但是我想,这对给它们起名字的人有用。要不然,为什么各种东西都有个名字呢?”
“我说不上。”蚊子说,“顺便说一下,在那边的小树林里,一切东西都没有名字。不过,你继续说你那边有些什么昆虫吧,别浪费时间啦。”
“喂,我们那儿有马蝇。”爱丽丝捏着手指头说。
“对了,”蚊子说,“在那边,不远的地方你可以看见一只摇马蝇,它全是木头做的,正在树枝间摇来摇去呢。”
“它靠吃什么活着呢?”爱丽丝好奇地问。
“它靠吃树液和锯木屑,”蚊子说,“继续说你那儿的昆虫吧。”
爱丽丝好奇地看看那只木马蝇,她想它一定刚油漆过,因为看起来又亮又粘。然后她继续说:“我们那儿有蜻蜓。”
“瞧瞧你头顶上的树枝吧,”蚊子说,“那儿就有一只圣诞蜻蜓。它的身体是葡萄干点心做的,翅膀是圣诞果的叶子做的,头是一颗浸白兰地点燃的葡萄干①(①基督教的圣诞节(12月25日)有个游戏,是从点燃白兰地的盘子中,抢葡萄干吃。这里是借用那个游戏。)。”
“它靠吃什么过活呢?”爱丽丝仍旧这样问。
“它吃牛奶麦片粥和肉末馅饼。”蚊子回答,“它的巢是装圣诞礼物的盒子。”
爱丽丝仔细看了看那只头上燃着火的昆虫。她想,“昆虫老爱往蜡烛上飞,或许是它们想变成一只圣诞蜻蜓吧!”然后,她又接着数下去,“我们那儿还有蝴蝶。”
“一只面包奶油蝶②(②英文的蝴蝶Butterfly,前半个词是奶油的意思,因此这里作这个双关语的玩笑。)正在往你脚上爬呢!”蚊子说。爱丽丝吓了一跳,赶紧把脚缩回来。“它的翅膀是两片涂了奶油的面包,身体是个硬面包壳,头是一块方糖。”
“它靠吃什么过活呢?”
“奶油红茶。”
这时爱丽丝想到了个新问题,说:“要是它找不到奶油红茶怎么办呢?”
“那就会饿死的,当然这样啦!”
“那么这种事一定常常会发生了。”爱丽丝思索着说。
“常常会发生的。”蚊子说。
爱丽丝一声不响地沉思了儿分钟,这当儿蚊子就围着她的头嗡嗡地飞着玩,最后,它停下来说:“我想你不愿意让自己的名字丢失吧。”
“当然不啦。”爱丽丝有点不安地说。
蚊子不经心地说:“这倒难说,有时候丢了名字倒怪方便的。比方说,要是老师叫你回答功课,她说:‘请站起来……’说到这里她就没法说下去了,因为她没有名字可叫。那么,你当然用不着站起来了。”
“才不会这样呢,”爱丽丝说,“老师绝不会因此放过我的。她要是忘了我的名字,她就会叫我‘密斯’,像佣人常叫的那样。”
蚊子说:“好吧,要是她光说‘密斯’而不说别的,你当然可以‘迷失’①(①英语的Miss,可解作“小姐”(密斯),也可解释为“迷失”。这里是同调二意,放在一个句子里。)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