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怎么会这样?”他无声地问。
黯淡的字句又出现了,随即逐渐模糊,最后终于消失,好像是因为承受了太大压力的缘故。
保罗揩去嘴角的唾液。他记起了阿丽亚在杰西卡夫人的子宫里被唤醒的事。可这次没有生命之水,也没有过量服用香料……或者服用了?加妮怀孕时食量大得惊人,会不会就是在摄入香料?或许这是因为他的基因,就像凯斯·海伦·莫希阿姆圣母所预见的那样?
保罗感到自己身处摇篮之中,阿丽亚在他上面叽叽咕咕地说话。她的手轻轻抚摸着他。她的脸庞若隐若现,像一个巨大的东西朝他逼过来。她把他翻了个身。他看见了自己的摇篮伙伴,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孩,带着沙漠民族天生的强健,满脑袋褐红色的头发。他盯着她看,就在这时,她睁开了眼睛。
这是什么眼睛啊!凝视着自己的是加妮的眼睛……还有杰西卡夫人的。许许多多人,都从那双眼睛里向外凝视。
“看那儿,”阿丽亚说,“他们在相互看呢。”
“这个年纪的小婴儿还不能集中注意力。”哈拉赫说。
“我那时候就能。”阿丽亚说。
慢慢地,保罗感到自己终于从无数人的意识中解脱出来。他又回到了那堵墙边,紧紧靠着它。
艾德荷轻轻摇晃着他的肩膀。“陛下?”
“把我的儿子取名为莱托,为了纪念我父亲。”保罗说,站直了身子。
“命名的时候,”哈拉赫说,“我会站到你身边,作为他母亲的朋友为他赐名。”
“另外,我的女儿,”保罗说,“为她取名为甘尼玛。”
“友索!”哈拉赫反驳道,“甘尼玛这个名字不吉利。”
保罗说:“我的女儿是甘尼玛,一件战利品。”
保罗听到身后发出一阵吱嘎吱嘎的轮子滚动声,躺着加妮遗体的平板车在移动。取水仪式的圣歌诵唱开始了。
“哎呀!”哈拉赫说,“我得走了,我必须在最后的时刻和我朋友在一起。她的水属于整个部族。”
“她的水属于整个部族。”保罗喃喃道。
他听见哈拉赫离开了。他摸索着向前,摸到了艾德荷的衣袖,“带我回房间去,邓肯。 ”
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完全放松下来。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时间。可没等艾德荷离开,门口就响起了一阵骚动。
“主人!”是比加斯,正在门口大声叫喊。
“邓肯, ”保罗说,“让他向前走两步。如果走近了就杀死他。”
“好的。”艾德荷说。
“是邓肯吗?”比加斯说,“真的是邓肯·艾德荷?”
“是的。”艾德荷说,“我记得所有往事。”
“那么,斯凯特尔的计划成功了!”
“斯凯特尔死了。”保罗说。
“可是我没有死,计划也没有死。”比加斯说,“我凭那个培育我的箱子起誓!计划竟然真的成功了!我也将拥有我自己的过去一过去的一切。只要有合适的启动器就行。”
“启动器?”保罗问。
“就是我体内那种想杀死您的强制冲动。”艾德荷说,声音中充满愤慨,“以下是门塔特计算结果:他们发觉我把您看作了我从未有过的儿子。他们知道,死灵不会杀死您,只会被真正的邓肯·艾德荷所取代——而这才是他们的计划。可是……这个计划是可能失败的。告诉我,侏儒,如果你的计划失败了,如果我杀死了他,会怎么样?”
“哦……那我们会和妹妹做交易来救回她的哥哥。可现在这种交易更好。”
保罗颤抖着吸了口气。他能听见哀悼者走过最后一条通道,正朝放着蒸馏器的房间走去。
“现在还来得及,陛下。”比加斯说,“想要您的爱人回来吗?我们可以把她还给您。一个死灵,是的。而现在——我们可以提供完美的复原。您看,是不是叫仆从拿来一个冷冻箱,把您爱人的肉体保护起来……”
越来越困难了,保罗想,在抵御第一次特雷亚拉克斯的诱惑中,他已经耗尽了精力。现在这一切都毫无意义了!再次感知加妮的存在……
“让他闭嘴。”保罗告诉艾德荷,用的是亚崔迪家族的战时秘语。他听到艾德荷朝门口走了过去。
“主人!”比加斯尖叫道。
“如果你还爱我,”保罗说,仍然用作战语言道,“帮我做一件事:在我屈服于诱惑之前杀死他!”
“不……”比加斯惨叫道。
一声可怕的咕噜,声音突然中断。
“我让他死得很痛快。”艾德荷说。
保罗低下头,听着。再也听不到哀悼者的脚步声了。他想,古老的弗瑞曼仪式此刻正在穴地被执行。在远处的死者蒸馏房里,部族取到了死者的水分。
“不存在其他选择。”保罗说,“你理解吗,邓肯?”
“我理解。”
“我做的有些事是人类难以承受的。我干预了所有我能干预的未来,我创造了未来,到头来,未来也创造了我。”
“陛下,您不应该……”
“这个宇宙中,有些难题是无解的。”保罗说,“没有办法。没有。”说话时,保罗感到联系自己和幻象的链条剧烈震荡起来。无限多的可能性汹涌而来,在这股滔天巨浪前,意识不由得畏缩了,被彻底压倒。他无法把握的幻象像暴风一般掠过,漫无目的。
第二十四章
我们说,穆哈迪已经走了,踏上旅途,走进一片我们从未留下足迹的新大陆。
——《奇扎拉教团信经》导言
沙地旁边有一道水渠,这是营地植被的边界。然后是一道岩脊,之后,呈现在艾德荷脚下的,就是开阔无垠的沙漠了。泰布穴地所处的高地耸立在他的身后,伸向夜空。两个月亮的亮光给穴地镶上了一道白边。水渠那儿有一个果园。
艾德荷在沙漠边停下,回头看了看静静的流水、开满鲜花的树枝,还有真实的月亮,加上水中的倒影,一共四个月亮。蒸馏服摩擦着皮肤,滑溜溜的。潮湿的、隧石燃烧般的臭味透过过滤器向他鼻孔袭来。吹过果园的微风像一阵阵冷笑。他静静地倾听着夜的声音,水沟边草地有老鼠的沙沙声;还有猫头鹰单调的鸣叫声,回荡在岩石的阴影中;沙坡斜面上,滑落的流沙发出上气不接下气的丝丝声。
艾德荷朝流沙发声的方向转过身去。
月光下,沙丘上没有任何动静。
坦迪斯把保罗带到了那里,然后折回来报告情况。从那里,保罗像一个地地道道的弗瑞曼人一般走向沙漠。
“他瞎了,真正的瞎了。”坦迪斯说,好像在解释什么,“在这以前,他还有幻象可以告诉我们……可是……”
然后耸耸肩。瞎眼的弗瑞曼人应该被抛弃在沙漠里。穆哈迪尽管是皇帝,可也是弗瑞曼人。他已经和弗瑞曼人说定了,让他们保护和养育他的孩子。他是个真正的弗瑞曼人。
艾德荷发现,从这里能看到沙漠的基本轮廓。岩石被月光镶上了银边,在沙地上显得十分耀眼;剩下的就是绵延不绝的沙丘。
我不应该丢下他的,哪怕仅仅是一分钟,艾德荷想。我知道他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他告诉我,未来已经不再需要他的存在了。”坦迪斯报告说,“他离开我的时候,回头喊了一句。‘现在我自由了。’就是这句话。”
这些人真该死!艾德荷想。
弗瑞曼人拒绝派出扑翼机或其他任何搜索工具。搜救,违背他们的传统习俗。
“会有一条沙虫等着穆哈迪。”他们说,然后开始吟唱祷词,为被遗弃在沙漠中、准备将水交给夏胡露的人祈祷,“沙地之母,时间之父,生命之源,让他过去吧。”
艾德荷坐在一块平滑的岩石上,定定地盯着沙漠。夜晚遮蔽了一切。没有任何办法知道保罗到底去了哪里。
“现在我自由了。”
艾德荷大声说着这句话,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片刻之中,他任凭自己的思绪自由飘荡。他想起他带着孩提时候的保罗到卡拉丹海滨市场的那一天。太阳照在水面上,发出耀眼的光芒。大海丰饶的产品静静地摆在那儿出售。艾德荷还记起了经常为他们弹奏巴喱斯九弦琴的葛尼·哈莱克,那些欢笑,那些快乐时光。音乐的旋律在他的脑海中跳跃,像咒语一般,引领着他的意识,走进快乐的回忆。
葛尼·哈莱克。葛尼肯定会因为这个悲剧而责备他。
记忆中的音乐渐渐远去。他想起了保罗的话:“宇宙中,有些难题是无解的。”
艾德荷开始猜测,在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