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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瑞克的悲剧成了荒诞的背景衬托,加上他自己的疲惫和紧张,交织出这样的一场噩梦。
应不足为怪。
然而,巴毕不满足于如此这般的理性自我分析,他要打个电话给罗维娜·蒙瑞克,证实一下,她的确一直呆在学院街,自己家的老房子里,她的狗,特克,一直跟她在一起。
他拨打罗维娜的电话号码,手指有点儿不听使唤。铃声响过很久,却没人接。也许,还都在睡觉,他希望是这样。最后,巴毕终于听到了瑞尔夫人的尖嗓门儿,喝问找谁,有什么事,她是罗维娜请来的清洁女工。
“如果罗维娜夫人已经起床了的话,请她接电话。”
“她不在。”
“啊!”巴毕声音哽塞,竭力按捺住惊恐,“那——请爱尔浮德小姐接吧。”
“她也不在。”
“什么?”他忍不住干咳了一声,“她们去哪儿啦?”
“爱尔浮德小姐跟着救护车走的,去照顾可怜的蒙瑞克夫人。”
巴毕差点儿没把听筒扔掉。
“怎么啦?怎么回事?”
“蒙瑞克夫人,可怜的老夫人,昨晚她一定有些失常。她丈夫死得太突然了,而她自已呐,自打伤了眼睛之后,就时常有点儿行为古怪,你知道吧。”
巴毕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
“发牛了什么?”
“她晚上起了床,跟大黄狗一起出去了,她坚持要养那个讨厌的家伙。我猜,她是想像自己去追猎什么东西,她常有这类古怪的念头,是追猎伤害了她眼睛的那个东西吧,总而言之,夫人拿着一把餐刀,是她自己打磨好的,像匕首一样锋利,跑了出去。幸好,狗的叫声,吵醒了爱尔浮德小姐,她起来,跟着追了出去。”
巴毕听着,一声不响,浑身颤抖不止,“黄狗一定是跑远了,蒙瑞克夫人在街上摔倒了,可怜的老夫人,她看不见路,可跑得挺快,爱尔浮德小姐说,她一直追了二十个街区,真不知道。瞎着眼的老夫人,怎么能跑那么远。”
瑞尔夫人好像很满意自己的这番描述。
“爱尔浮德小姐累得够呛,好不容易,才喊了个出租车,把夫人弄回来。可怜的老夫人呐,皮都摔破了,血呀,一个劲儿地流,她真的有点像疯了似的,尖叫着,不肯松开手里的匕首,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匕首夺下来,她还是一个劲儿地喊,要特克追上什么东西,要它抓住那东西,“爱尔浮德小姐给格兰哈文医院打了电话,叫来了救护车,她又把我喊醒,给夫人打点好随身用品,然后,就把夫人送到医院去了,走了还不到一个钟头。夫人不肯去医院,跟护士们挣扎,我真担心,她会伤了自己。”
“我——我记得,格兰医生给她看过病。”巴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夫人为什么不肯去呢?”
“她求我们带她到山姆·奎恩先生家去。看她那不顾一切的劲儿,我最后只好给奎恩先生打电话,可是,接线生说,奎恩先生的电话没放好,总是忙音。救护车来了,大家向她保证,会把事情都料理好,然后,硬是把她拖走的。”
“所以,夫人不在。”瑞尔夫人说完了,“有什么事儿吗?”
巴毕木然不知所措,小知该如何作答。
“喂?”瑞尔夫人尖着声喊,“喂?”
巴毕说不出话,瑞尔夫人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巴毕踉跄着,走到卫生间,给自己倒了些威士忌,一股脑儿倒下去。一股热血直冲上头,他索性把剩下的酒倒进了便槽。如果威士忌跟这一系列的烦心事有关系,就真是该戒掉的时候了。
爱尔浮德小姐是个精明的护士——巴毕仍固执地疏通着理论上应成立的逻辑——把罗维娜送到格兰医生那儿是对的。机场上发生的一切,让罗维娜的确很难承受,自己对她情绪的担心,在睡眠中,产生了怪异的梦境。他无奈地咧嘴笑关,决定不再去把事实和梦境胡乱联系——蒙瑞克夫人可能就是这样,才变得有一点儿神经失常了。
心血来潮,巴毕抓起电话,拨特洛伊勇士花园的号码。
他不敢直接问艾溥露,是否从铁路桥安全回家了。他知道,自己做的梦,是不会伤害旁人的。但是,他想听到她的声音,知道她去哪儿了。他可以找个借口,解释昨天为什么没打电话,并且,再约她一起出去,当他请服务员呼贝尔小姐接电话时,声音变得很急切。
“对不起,”服务员说,“我们不能打搅贝尔小姐。”
“我是朋友。”巴毕坚持说,“她不会在意的。”
服务员态度坚决,巴毕请经理接电话。公众形象,对宾馆饭店来讲,是很重要的。吉尔钦斯饭店,向来跟报界很合作。然而,艾溥露·贝尔好像确是个例外。
“对不起,巴毕先生。”经理喃喃着但很有礼貌地回绝道,“我们的确不能打搅地。对不起了。贝尔小姐通常要睡到中午,她早就留下话,如果不是失火或谋杀,严格禁止任何人,在此之前打搅。”
听到最后一句,巴毕尽量不让自己发抖。看来,这个红头发的实习记者,派头蛮大,下午出报,她要睡到中午。巴毕只好留言,转告贝尔小姐,他来过电话。他下决心不再去为那个梦烦恼自己。
他匆忙穿好衣服,在街角的丹笛风味快餐店停下,喝杯咖啡,然后一直开车进城。他想呆在人群当中,人类当中。他想听到打字机“滴答”、“滴答”的声响,“咯呤”、“咯呤”的传真机,“嘁喀”,“嘁喀”的排字机,还有“噗啪”、“噗啪”的印刷机,所有熟悉的声音。他在老爷子本·斯特的报亭前停下,问候莱克斯的情况。
“他简直垮了。”瘦嶙嶙的老人,情结很低落,“蒙瑞克博士去世,对他打击不小,昨天葬礼之后,他就不想见我了,也不怎么说话,说是得回基金会去。”
老人停住话。动手整理一打报纸。突然,斜着眼,看着巴毕问:“干吗不多报道点儿?我知道你在那儿,还有那个《号角报》的女记者。我觉得,如果有人像蒙瑞克博士这样去世的话,该是件不小的事。怎么报上什么都没说呢?”
“啊?”巴毕含糊其辞,“我觉得,该是头版新闻,我写了六百多字的报道,可能是我太伤心了,没去注意他们怎么选用我的文章的。”
“瞧——”老人递给他一份昨天的《星报》。他写的报道,一个字都没登,在后面一版,他才看见,一条有关的讣告说,蒙瑞克的葬礼于当日下午两点举行。
“我闹不明白。”他说着,耸了耸肩,跟搅得他心神不宁谜一般的梦相比,这不算什么。穿过街道,巴毕回到报杜办公室,这里有秩序的混乱,让他舒服。
他发现老板正在向秘书口授什么,这位秘书小姐,苗条的身材,一头金发;不过,老板特伊一直以拥有漂亮秘书小姐而闻名。他是个敦实、衣着讲究的男人,薄薄的一层红头发,尽可能多地盘旋覆盖住粉红色光秃头顶部分,只露着头顶的空白圈。他抬起蓝色的眼睛,狡黠地瞧了一眼巴毕,转动一下嘴巴里的雪茄,他的嘴巴很大,带点儿贪婪。
“给我找一下瓦尔文上校的档案。”他对秘书说,然后,把冷冰冰的眼睛,转向巴毕,“听葛莱德说,你是个出色的来访记者,巴毕。我想给你个机会,去搞搞专访,报道署你的名字,把瓦尔文上校,弄到参议院。”
“谢谢,头儿,”巴毕答应着,他对瓦尔文上校并没有多大兴趣,“葛莱德没登我关于蒙瑞克死亡的报道。”
“我叫他删掉的。”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巴毕望着特伊粉嘟嘟的脸说,“我还以为,该登在头版呢。对人类的浓厚兴趣,一个迷离的神秘天使,老教授死了,他们从亚洲带回来的绿箱子里,到底是什么,话才说了一半儿。这是个好题材,头儿,”巴毕克制着自己的急切心情,尽量装得镇静些,“验尸官的结论是自然死亡,可是,他的那伙助手的言行却让人觉得,他们好像对死亡结论,连一个字都不相信。不管那绿箱子里是什么,他们总是藏着,甚至有点儿‘谈箱色变’了。”
巴毕咽了下口水,有意放慢说话速度。
“头儿,我想跟踪报道它。
给我派个摄影记者,我会有好报道的,能让克拉伦登一鸣惊人。我要搞清楚蒙瑞克去阿拉山干什么;他们害怕的是什么:他们把什么藏在了箱子里。”
特伊的眼神严厉并漠然。
“这种报道对《星报》来说,太张扬了。”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争辩,“算了,巴毕。去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