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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画作都泡汤了不打紧,她还得在床上放个水桶接水才能睡觉。贺佳勤当然不想搬回家去聆听父母对不肖女的教诲,碰巧又应邀到杨选的公寓。两人在热烈的缠绵之后,杨选躺在大床上看着天花板的风扇发呆,贺佳勤翻个身坐在他身上,用莽浪的姿态和害羞的表情对他说:“我搬进来几天好不好?我的小阁楼已经惨不忍睹。”
“如果你不嫌这里不好,就搬进来吧,要住多久就住多久。”杨选是个正义之士,最喜欢济弱扶倾,不然他从高中开始怎么会立志当律师。他并未经过深思熟虑,在当时,他和她认识是电光石火,过了一个礼拜说,我喜欢你,第二个礼拜,他就和她在床笫间尽情游戏,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只是两人都得了一阵子的失忆症,后来再次碰到面,失忆症好了,又如火如荼地在一起。
快得让他自己都吓一跳。他甚至来不及通知所有的亲朋好友,包括楼下一起吃饭的“饭友”李燕珊。但他也觉得这种感觉很不错,总比大学时谈了三四年恋爱,苦了半死什么都没有好得多。半夜做噩梦醒来时发现有个温暖的身躯蜷缩在自己怀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对他而言就是幸福了。一起生活了这些年,他想他是没有变心,没有改变初衷,他还是觉得很好。连两人相聚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也当成天长地久理所当然的方式,不再热烈,才叫细水长流。他没想到贺佳勤恨的是他的不变。杨选本身是个懒于变化的人,和他的母亲一样,他对别人的问题比较热心。
林菊若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杨选看在眼里,心想,大概是自己陈述的故事太无聊了。
“好像别人的故事都轰轰烈烈,发生在你我身上的爱情故事都平淡无奇。”林菊若说。
“你怎么不说说你的故事?”
“算了,比你的还无聊。咦,怎么会有烧焦的味道?糟了!”菊若跳了起来,“饼干……”
第一盘进了烤箱的小鸟饼干发出阵阵焦味,好像是秋天收割后农夫在田埂上燃烧干草的味道。
“没关系。”杨选说,“大概温度太高了。”
“哦,我来好了。”菊若说,“下次烤这种饼干你应该定在一百七十五度,烤十五分钟就好了。”
杨选眼睛一亮:“天哪,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行家?”
“我不是行家,我只是对厨房的事情很有兴趣。”菊若不好意思告诉他,从小自己就立志当新娘、当妈妈,“对不熟的人,我总不能主动对他说,喂,我做菜很在行。在这个时代,自称做菜很在行的女人,好像都是老太婆。我怕人家笑我。”她越来越不敢告诉人家,她的志向是当新娘。
“怎么会?不过……这个时代的男人,似乎……也不能太称赞一个女人厨房里的功夫,因为他也怕人家说,你爱我,原来只是爱我煮的菜而已!”
他们在楼上边吃边聊,对只隔一层天花板的楼下发生的事浑然不觉。
闻到奶油香味,又被烧焦饼干气味包围,坐在窗口写稿的李燕珊她皱了皱眉头,接着听到按门铃的声音。打开门,并非她所想像的林菊若或杨选来送烧焦饼干,而是赵鹏远,林菊若的未婚夫。
“抱歉,楼下铁门没关,我就自己上来了。我带了一打可乐娜啤酒来孝敬你们的姐妹群英会,菊若说你们最喜欢喝的……”
李燕珊吐了一下舌头,老天,菊若到底对赵鹏远说了什么谎?
1。秘密抖落
一段感情,总要说无数次对不起。
说的频率太少了和太多了,都会使感情亮起红灯。
像开车一样,速度太慢或太快,都有危险性在;
要把“对不起”的频率调在什么地方,才能使一段感情好好维系?
——孙祈伟
“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贺佳勤让工友把满地的毛毛虫扫掉以后,反复端详着包裹的牛皮纸。这是早上才送到邮局的快递包裹,想吓她的人还真是蛮有心的。可能一大早采集了毛毛虫,然后细心包装,必须在毛毛虫还没给密封盒子闷死前赶到邮局快递给她。
还有花五千块定金送油饭到她家,也算是另一桩壮举。这个人恨她一定恨透了,否则为何要如此煞费周章?
她想到头痛,还是决定再打电话给杨选,向他问个明白。她把事情陈述得清清楚楚,他有耐心地听着,不时提出疑点来问她。刚通电话,贺佳勤已经知道,此事与杨选无关。
杨选问她,能不能去看她,见个面,也好说清楚。
“也好,到我们公司楼下,我请你吃商业午餐……不可以收谈话费哦。”她开了个玩笑,缓和两人之间僵凝的气氛。
“不会啦……我做人,情不在,义还在。”真要论伶牙俐齿,杨选比起她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句话仍带着刀光剑影,分明在讽刺她。
“你可能上了天堂还会跟上帝讲道理。”她挂掉电话前丢还他一句话。
他的胡子看得出来是刚刚刮过的,好像刚除过草的草坪一般。贺佳勤仿佛闻到了她为他选的CK刮胡水的香味。
那曾是每天早上第一个进入她的嗅觉的味道。他比她早出门上班,总会在她刷牙时亲她的脸颊说再见,留下淡淡的温柔。
他穿着便服,川久保玲设计的黑色T恤,也是她挑的,CK的牛仔裤,还是她买的。
“改变风格,不再穿西装上班了?”她没办法改变的是他喜欢穿Boss西装当律师的事实,只有正式西装是他选的。他坚持不能有一点花哨,尽管她再三数落那个牌子线条呆板没创意,他还是很坚持,会说:“我是律师,可不是在星期五餐厅执壶的!”
“我暂时失业。”他说。他的眼中免不了放射出几丝敌意,因为他觉得她不够关心他。
“为什么?”
“人总可以休息一下,就跟你觉得感情得休息一下是同样的道理。”
她真是恨他的一张利嘴,想像中她已经把桌上的冰咖啡泼到他脸上。
“哦,你的气色不错,看来真的是在调养!”贺佳勤口是心非。
“不好的时候你没看到。”杨选假装看着窗外行人。他也恨自己。他事先本已警告自己,说话怨气不要太重,否则会越搞越砸的。
“你是来怪我,还是来帮我的?”贺佳勤有些不耐烦了。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真的’没有想说对不起。”贺佳勤从皮包里拿出烟盒来,点燃了一支凉烟,“只要你说出‘真的’两个字,就不是真的。你说谎时才说‘真的’,来掩饰……”
“你又抽起烟来,不是戒很久了吗?”杨选打断她的话。
“大概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让我头痛得要命,手上有根烟,感觉还有东西可以掌握。”
“借口!”杨选冷笑。他不喜欢她抽烟,当初是他要求她戒掉的。他老觉得抽烟的女人不是良家妇女,也讨厌烟味。杨选说过:“思考要靠抽烟帮忙?笑话!分明是脑袋空空,IQ有问题!”“我们可不可以言归正传?”她总算把谈论导入正式的内容。杨选听完,摇摇头说:“听你的陈述,我也没办法判断是谁在恶作剧,不如找证据。我帮你一个忙,去调邮局录影带,对寄快递的人,邮局一般都有录影存证。给我几天时间,我可以帮你查到这个人。你……除了这件事之外,其他还好吧?什么时候结婚?”他说最后这句话时,胃里的酸液好像一股脑儿地涌上喉咙。
“谁说我要结婚?”
“不是有人向你求婚了吗?你说的。”
“有人向我求婚,不代表我想结婚。”贺佳勤想中止这个话题,“你呢?我上次打电话过去,是个女生接的,新的女朋友?”她的两颊也有酸涩的感觉。
“对啊。”
杨选不甘示弱,马上给予肯定的回答。
“不错嘛,你挺有办法,不会寂寞的。”贺佳勤猛地吸了一口烟,呛进肺里,害得她咳嗽起来。
“看!抽烟就是不好。”杨选交叉着双臂微微动了一下。他在考虑是不是该拍拍她的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