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是有着两种心智的动物。”我说。
这对她来说没什么新鲜的。“你当然有两种,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
“两种心智,两种意识同时存在于你的身上。”
有时即使是一种都让人受不了。可大多时候,这两者却相安无事,相反,两种意识就像是我的本性。我“生”来就这样。如果我不是这样倒是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了。
那么这就是造我的理由了,我思忖着。为了让两个物种更接近,来证明两个物种是能同心协力,共同合作的。
“高尚的想法。”希拉·东尼说。
这个词让我整个脊梁都凉透了(其实我并没有脊梁),“高尚”的想法也许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奖赏”。
“但事实却不如你所想像的那般高尚。”她不祥地加了一句,然后是长时间的停顿。
终于,她往下说了下去,“告诉你为什么我们造你,”她说,“因为那就是我们做的事,我们人类。我们创造新的东西,然后研究它们,完了之后,如果有必要就再做一遍,做得更好一些。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生活在这地球上的原因,为了创造。”
“做人就是这样吗?”
“这只是一部分,最好的一部分。”
“那么我也一定要成为人,希拉·东尼,我也想创造。”
“是吗,小可怜虫。”听起来她被逗乐了,可马上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久她又开口了,这会儿她的声音完全不同了:低缓,带着忏悔。 。
“你想知道找们为什么造你吗?”
我提醒她她已经告诉过我了,就在刚才,怎么忘了吗?
“不,”她摇头,“那不是真正的原因,不是真相。”
到底有多少真相,我怀疑。
“因为我们有设备和技术,因为有人问过这样的问题,不是问这个实验是否值得去做,是否有研究价值,不是这样的问题,而是问我们能做得出来吗?这才是我们造你的真正理由,因为我们要证明我们能。”
看得出来她对这个很有负疚感,我不明白为什么。· “你恨我吗?”她问我。
我告诉她不。我很感激她造了我,制造别人看来确实是人的本性。
“某些人很讨厌这个。他们会说,我们能做,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应该去做。他们说科学应该有更高的道德准则来支配,而不是单纯的好奇心。”
“那么你自己怎么看?”
“我认为他们不懂什么是科学。好奇是人的天性,没有理由,没有道理。这是大脑的一种需求,一种趋向性,就像植物总是向着太阳,向着光亮。”
她提到的这种趋光性让我为之一震。通常来说,蠕虫总是避开阳光,因为这让我们很容易成为捕食的对象,而且阳光会把我们烤焦。但现在我有一点儿不一样的感觉。我想见见太阳,我现在对阳光非常好奇。
希拉·东尼对科学的辩护还没完,“科学是一种自然力量,和道德无关。科学的进行总是不受道德准绳的约束,顾不得礼仪的周到,甚至有时顾不上体面。这就是为什么有时它看起来丑恶,会伤害别人的原因。”
我忙告诉她我并未受伤害。
“小东西,”她说着,用一种甜蜜但略带尖刻的声音,“那么固执,任何进步都是有代价的,科学的恩赐总是很伤人。”
传说中的蛇怪,真的有吗?不。
狮身人面的动物存在吗?当然不存在。
人身牛头怪物?得了吧。
牧羊神?那半人半羊的四脚神?那是不可能的。
所有这些人首动物身的怪物,所有这些蛇发女怪、怪兽、人鱼,统统都是臆造出来的。
那么天使呢?那些小小的金色的,有着圆圆的面颊成天愉快地飞翔在空中的如苍蝇似的东西—一说点真事儿吧。真要有的话,天使们非吓死不可,害怕那些小得可怜的翅膀再也托不起他们。
只有我是真实的。由36,143个基因组成。最重要的事先说(女士,我是亚当),我是真正神的下凡,我是人类的骄傲,自然的馈赠,我是让人不可思议的动物。
希拉·东尼告诉我我们正面临着一个棘手的问题。就目前的状况我会活不下去,因为我的身体再也负担不了我的大脑,我们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选择,太棒了,我还从未做过什么选择呢。
“一种是我们分离你的身体和大脑。”
“分离?”
“修剪修剪,”她说,“然后我们更仔细地检查它们。”
“有多仔细?’’
“非常仔细,”她告诉我,“一层一层,一个细胞一个细胞,一条神经一条神经。”
“你要解剖我?”
“对,确实是那样。”
“会痛吗?”
“你有哪儿痛过吗?”
她说对了,从没有过,但是说不清什么原因,我现在好像感觉很痛。
“你不会的,”她肯定地说,“你是感知不到痛苦的。”
“不会?我感受到的这突如其来的悲惨的命运,对正在逼近的死亡的恐惧……这些不会让人痛苦吗?它们难道不让人遭罪吗?”
她犹豫了,好像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好像她也像我一样,可能也不是单纯的一种动物,好像也有不止一种想法。我怀疑。有可能吗?她也可能会承受一些痛苦吗?
她承认这可能会是一种牺牲,她可能会失去我。
我也会失去她的。但最重要的,我会失去我自己。
“傻虫虫,你不会的。你不会记得任何事情,你的语言和记忆都会消失的。”
“那么你呢?你会消失吗?”
“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我也会消失。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我自己有一天也会离开这世界。死亡是生活的一部分,也是做人的一部分。在某些时候也许不会,但很快也许某天我们就不得不面对它,就像现在。”
知道希拉·东尼也会死,我又有了勇气,我在想她也会被研究吗?
“你是指被解剖吗?”她笑了,“我不知道有谁会对我感兴趣?”
“我有兴趣。”
她笑得更厉害了,“一报还一报是吧?我的好奇的小东西。只要你有双手有眼睛来做这件事。”
“把它们给我吧,”我忙说道,“让我有手有脚有耳朵有眼睛,求求你,希拉·东尼,让我成为一个人。”
“我给不了,”她却这样回答,“我做不到,但我还有另一个选择。”
“是什么?”
“我们有一只羊。”
“一只羊?”
“是的,一只很棒的南非羚羊,很漂亮的家伙,我想它一定能挺下来。”
“挺下来什么?”
“手术。”
她停下来等我回答她,但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所以我也等在那儿。
“那么——”她说。 .
“那么什么?”
“我们是不是该给它一个机会,把你的大脑与羊相结合?看看会发生什么?”她不是在开玩笑。
我问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一只羊,为什么是一只羊?”
“哦,因为我们刚好有一只羊。”
是啊,科学就是图方便,否则就没有意义了。
“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它可行。也就是说我们认为我们有成功的机会,我们能做。”
这一点我早该想到,但问题是我从未想过要成为一只羊。从未想过,片刻也未曾想过,脑子里连闪都没闪过这种念头。
“也许是吧,”她说,“但要知道,在你得到人脑之前你也从未想过要成为人啊。”
我记得她曾经说过,生活本身就是有限制的。我该心存感激,可这所谓的选择实在叫人无法消受。这就像给一个瘸腿的人一条胳膊,实在是无意义的恩赐。
此外,看起来也有些冒险。我在想他们怎么能把人脑安进一头羊里。
“会很小心的。”希拉·东尼答道。
我从不怀疑这一点。可我担心它们不同的形状和尺寸。我是在想他们如何能把我这柔软的脆弱的脑袋塞进那小得不能容忍的羊的脑壳里去。原谅我,可我确实觉得那地方不够大。
她承认他们会做出一些调整。
“怎么调整?”
“我们会把你稍微修掉一部分。不是主要的,只是对皮层稍微整理一下。”
“修剪修剪,是吗?希拉·东尼?”
“如果有什么能安慰你的话,那就是你什么都不会感觉到,你甚至丝毫觉察不到它的改变。”
那才是令我最害怕的。我会有所变化,可自己却完全不知情。被缩小,被简化,被削掉。
我宁愿死。
“骄傲的小东西。”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