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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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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提着她神秘的装衣料的手提袋,走在回家路上时,梅心想,爱情跟我没关系。她脑子里闪过了那小伙子的光腿。
  星期四,柯婉准备用牙线整理一下牙齿。这可是件新鲜事,以前柯婉并不注重外表。梅只觉得心里一震——她的朋友觉得自己老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看到了电视上模特儿们白得不可思议的牙齿。有血有肉的人嘴里.牙齿怎么可能长得那么白亮齐整?
  她进门时,柯婉漂亮的大儿子一闪就躲了起来。他还穿着上次那条短裤,两条光滑的长腿露在外面,裤裆鼓鼓囊囊的。就是他,梅心想,昨天在唐那里看到的就是他。
  她扶着柯婉的头,枕在垫好毛巾的枕头上。
  该不该提醒她的朋友留意自己的儿子?她应该背叛哪一个朋友?梅暗自摇头,这之间不可能作出选择,她只能保持沉默。
  “碰到麻筋招呼一声。”梅说。
  柯婉的牙磨得像老马,茶褐色,黯淡无光,齿龈上小时候结的伤疤历历在目。梅在牙缝间拉动牙线时,觉得好朋友的牙已经有些松动了。她把一股股用过的牙线扔进一个整洁的小袋子。
  说话成了梅一个人的事,占着嘴的柯婉没法搭腔。梅说,她不知道能不能按时做好衣服。那些女孩子的妈妈们没一个知足的,个个都觉得自己的女儿应该得到最好的衣服。嗯,当然了,到头来,还不是钱最多的人家到手的衣服最好。人家买的衣料好呀。嘿!还有两家说要缓一段时间才付钱!好像我买六套衣服料子不用花钱一样!
  “她们总认为她们的时尚顾问是个有钱女人。’’梅时常觉得这种想法挺可笑。柯婉的眼角皱了一下,闪过一丝笑意。眼里有点泪光——有点疼。
  “唷,牙一碰就疼?该早提醒我呀。”梅说着,检查柯婉的牙龈。靠里一点儿的牙龈受伤了。
  如果你有钱,柯婉,你就会有一口好牙。有钱人保养他们的牙,不知用什么法子让牙齿一辈子白生生的,不会变成茶褐色。梅把拉偏的牙线从柯婉的嘴里扯出来。
  “剩下的这些牙我改天再来给你拉。”梅轻声说,“今天不行,不过也等不了多久。”
  柯婉合上嘴,咽了口唾沫。“我快成个老太婆啦。”她说道,勉强笑了笑。
  “拄着拐杖的老太婆。”
  “笑起来非掩上没牙的嘴不可。”
  两人笑成一团,梅又加上一句:“再戴一副厚厚的老花眼镜,眼睛鼓得跟鱼似的。”
  柯婉伸出手,搭在自己朋友的胳膊上。“还记得吗?从前,我们一块儿用纸和贝壳做小船。在小船里点亮蜡烛,再把它们放到小河里。 “
  “当然记得!”坐着的梅向前倾了倾身子,“现在我们可不做啦。”
  “头上顶着枕头、腰里系着祈愿带。唉,再也没那种日子喽。”
  过去,每年都要过一次祈愿节。小河里漂满点点烛火,漂过一阵子以后“嘶”地一声沉进水里。“我们每次许的愿都是爱。”梅沉浸在回忆里,喃喃地说。

  第二天上午,梅对他的邻居滕老太太提起祈愿蜡烛。梅差不多每天都来看望她。在梅忙乱的学生时代,滕老太太作过她的老师。她现在九十岁了,成天坐在小阁楼的窗前,面朝青山消磨剩下的日子。她的双眼黯然无神,视力比瞎子强不了多少,根本看不见窗外的东西,坐在窗口也许只是为了嗅一嗅田野的气息。
  “你来啦。”每一次,滕老太太厚眼镜下的眼睛都会浮出一丝笑意,其实那副眼镜对她的视力只能起很小一点恢复作用。她记得点蜡烛的事。“还把南瓜籽晒干,吃不完的串成项链。你没忘记吧?”
  在梅眼里,滕老太太仍旧那么美。年纪这么大,她的脸却显得更精致了,像猫的骨架,小小的,非常纤巧。说起话来有点像自言自语,很小的小事都能让她笑起来,别人一看就觉得她非常满足,非常愉快。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一天。”她说。沈先生开办村小学之前,滕老太太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开了一个托儿所。“当时我心想,这就是被人害死了父亲的小女孩?真可爱呀。你直愣愣盯着我晾衣绳上那些衣服的样子我还记得呢。”
  “你问我最喜欢哪一件。”
  滕老太太笑起来,“呵,对,你说你喜欢上面有很多蝴蝶的那件。”
  失明,就是说,她只能看到过去的事。
  “我们还有过网球场呢,知道吧,就在我们村子里。”
  “是吗?”梅装着以前没听说过这事儿。
  “是呀。呵,当时咱们这儿驻扎了部队,网球场就是他们建的。我们常去打网球,穿着学生服去。”
  球拍是军官们给的。现在,村子里的平先生占着这块地做汽车修理生意,早就看不出球场过去的样子了。
  “噢!他们全都那么英俊,村子里所有女孩子都那么喜欢他们。”滕老太太笑出声来,“我记得我那时还不到十岁,有一个军官特别关心我,说我长得像他的女儿。打完仗他还送过我一个玩具小熊。”她笑着摇摇头,“那时候我成天抱着玩具小熊,逢人便说我要和那个军官结婚。呵呵。”滕老太太摇着头,笑话自己过去的傻气,“我要是嫁给他就好了。”她老老实实地说,觉得自己挺疯的。她总这么说。
  即使现在,滕老太太身上也有一种力量,让梅感到宁静和安全。老太太出身书香门第,从前家里有个积书满架的书房。可惜多年前的一次大洪水把书全冲走了。但滕老太太依然背得许多土耳其人、卡尔兹人和中国人的诗歌。梅小时候坐在她的膝头,她常常一边摇晃着梅,一边背诵诗歌。到现在,那些诗她还背得出来。
  “听那苇笛,”她又背诵起来,“将怎样讲述一个传说!”她失明的苍老的脸在诗歌的节奏中轻轻摆动,这是《神圣的玛斯纳维》①中的段落。“苇笛声声,那是火,不是风。”
  【① 十三世纪波斯诗人贾拉里丁·鲁米的著名诗歌。】
  梅向往地说:“哦!我要是能背这么多诗就好了。”每次探望滕老太太,她总能找回一些童年时代的美好感受。

  星期五,梅去厄兹代米尔的家里。
  母亲名叫哈提加,女儿叫塞辰。哈提加是个疑神疑鬼、反复无常的小个子女人,显然担心梅要价太高,对梅很冷淡。哈提加低矮陈旧的石砌房子里气味刺鼻:烧炭味、汗味、牛粪味,还有从早到晚从不间断的煮茶味。房子后面传来一阵阵奶牛痛苦的哞叫声。没按时挤奶,牛被奶胀得很难受。可怜的奶牛叫得一声比一声凄厉,哈提加却跟没听见一样。她把梅引进家,在梅身旁神经质地转来转去,捻着梅拿来的衣服料子。
  “衣料可真太好了。”哈提加说,生怕梅反对。其实这并不是一块好料子,好料子得花钱呀。哈提加有五个孩子,丈夫又笨又懒。玉米棒子堆满了半间堂屋。最小的儿子只穿了件破衬衫,坐在那堆脏兮兮的玉米棒子里。
  唉,屋子太污浊了,也许哈提加从来没有打扫过。她递给梅一个烤玉米。你孩子没在上面拉屎撒尿吧,梅心里嘀咕,但还是尽量客客气气。哈提加的女儿光着脚试穿衣服,动作又粗又重。塞辰是个倔犟、邋遢的女孩,两只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什么都瞅:瞅她神经质的妈妈,瞅梅费尽力气在衣服上做出的黄色红色的穗子。无论大人们说什么,她都支着耳朵昕。
  “呃……那……到毕业时……”塞辰的妈妈嗫嚅着想说什么。
  是啊,梅有点尖刻地想道,毕业典礼的时候,塞辰非洗个澡不可,可能是这辈子头一回吧。看她那双光脚上到处是划伤,好多伤口都化脓了。
  “我妈是说,”塞辰说,“星期六你要给我化妆吗?”塞辰不停地眨巴眼睛,蓬乱的头发扫得眼睛发痒。
  “呵,当然。”梅对俯身向前的年轻女孩随口应了一声。
  “怎么,到时候那么多姑娘,你会操心我这么一个穷家小户的孩子?”
  女孩眼中闪着忿忿的光。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没人敢看轻你,除非你自轻自贱。”梅说。小时候,她自己也是个贫穷、饥肠辘辘的孩子,生活中从来没有发生过奇迹。当时,滕老太太就是这么对她说的。
  “衣服脱下来。”梅说,“我得带回去把最后一点收尾的活做完。”
  塞辰当场跨出裙子,赤条条站在脏兮兮的地板上。哈提加没有责骂她:只给梅倒来一杯茶。刚才拒绝了烤玉米,现在梅只好接过茶。至少这是开水。
  哈提加转身照看烧黑的茶壶,她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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