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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第克哧哧地笑了出来,曼杜拉仑则走上前去,把巴瑞克抱个满怀。“朋友,我与汝同感欢欣。”曼杜拉仑说道:“恭喜,恭喜!”
“搬一桶酒上来!”哥第克一边对水手们吩咐道,一边大力拍着好友的背。“我们要以绝世的吉鲁克麦酒的金黄汁液,来向崔翰封邑的继承人致敬!”
“我看他们一下子就会喧闹起来。”宝姨悄悄地对嘉瑞安说道。“跟我过来。”然后宝姨领着嘉瑞安回到船头。
四下无人,嘉瑞安对宝姨问道:“她会变回来吗?”
“什么?”
“那女王。”嘉瑞安说道:“她以后会变回来吗?”
“时间一久,她可能根本不想变回来。”宝姨答道:“久了之后,我们所化身的形体,会开始主导我们的思想;所以过个几年,她会变得越来越像蛇,而比较不像是女人。”
嘉瑞安抖缩了一下。“杀了她可能还比较仁慈一点。”
“我跟伊撒神保证说我不杀她的。”宝姨说道。
“那真的是伊撒神吗?”
“是伊撒神的神灵。”宝姨一边说着,一边凭栏眺望着迷雾般悬在空中的灰絮。“莎蜜丝拉把伊撒神的神灵注入了那石像里;所以在那一时之间,那石像的确就是伊撒神。讲起来很复杂。”宝姨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到底在哪里?”她的口气很是烦躁。
“谁?”
“我父亲呀!他早该在几天之前就到了。”
最后她终于站直身子,厌恶地拍了拍斗篷,于是灰絮便仿佛小小的云朵般地从她的指缝间扬起来。“我要下去了。”宝姨做了个鬼脸,对嘉瑞安说道:“这里实在是太脏了。”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嘉瑞安问道。
“我看现在跟你讲这个还太早;反正再等一等也无妨。”宝姨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噢,嘉瑞安。”
“什么事?”
“换成我是你,那些水手们痛饮的麦酒,我是一口都不会喝的。他们在王宫里给你喝了那些东西,现在你又喝酒的话,恐怕会翻搅得很难受。”
“噢!”嘉瑞安有点遗憾地答应道:“好吧!”
“当然了,喝不喝随你。”宝姨说道:“但是我想,应该让你知道一下比较好。”然后她便转过身去,走进舱口,消失在通往船舱的阶梯里。
嘉瑞安思绪汹涌,这一整天大小事情不断,他心里充斥着紊乱的影像。
“安静一点。”嘉瑞安心底的思绪说道。
“什么?”
“我在听声音哪!你听。”
“听什么?”
“这就是了,你没听见吗?”
嘉瑞安似乎听到若隐若现、像是被闷在鼓里的碰碰声,似乎是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那是什么声音。”
嘉瑞安心底的声音并未回答,但是他脖子上的避邪银盘却随着那遥远的碰碰声而勃勃跃动。
嘉瑞安听到他身后传来匆促的脚步声。
“嘉瑞安!”
嘉瑞安转过身来,正好被瑟琳娜抱个满怀。“我好担心你喔,你上哪儿去了?”
“有好几个人跑到船上来,把我架住。”嘉瑞安一边说着,一边想努力把自己从瑟琳娜的拥抱里挣脱出来。“然后他们就把我带到王宫里去。”
“真可怕!”瑟琳娜说道。“你有看到他们的女王吗?”
嘉瑞安点点头,然后忆起那戴着金冠的蛇盘踞在大罗汉榻上,凝视镜中身影的样子,不禁抖缩了一下。
“出了什么事情吗?”那小女孩问道。
“发生了好多事情,而且有的事情还挺教人不愉快的。”嘉瑞安脑中的某处,仍不断听到那碰碰的声响。
“你是说他们对你严刑拷打吗?”瑟琳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不,不是那种事情。”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瑟琳娜追问道:“告诉我嘛!”
“嘉瑞安知道除非他一五一十地讲出来,否则瑟琳娜不会放过他,所以他尽量仔细地把前后过程描述了一遍。他讲话的时候,碰碰声似乎越来越大,而且他的右掌开始跳动。嘉瑞安心不在焉地揉着掌心。
“实在太可怕了。”瑟琳娜说道:“那你不是嚇坏了吗?”
“倒不太害怕。”嘉瑞安一边揉着掌心,一边对瑟琳娜说道:“他们让我喝了许多东西,所以我觉得头昏昏的,什么也感觉不到。”
“你真的一下子就让马阿思死翘翘?”瑟琳娜问道:“就这样?”瑟琳娜说着弹了一下手指头。
“也不尽然。”嘉瑞安想要解释:“这样太简化了点。”
“我早就知道你是法师。”瑟琳娜说道:“那天在池塘边我就告诉你了,记得吧?”
“我不想成为法师。”嘉瑞安抗议道:“我又没要求成为法师。”
“我也没要求要成为公主,可我现在就是公主呀!”
“那不一样。一个人要当国王还是当公主,要看他天生的身分,但是一个人要不要当法师,则要看他的做为而定。”
“我看这没什么差别。”瑟琳娜固执地反驳道。
“我有能力促成某些事情。”嘉瑞安对瑟琳娜说道:“而且往往是促成很糟糕的事情。”
“那又怎么样?”瑟琳娜快要爆出怒火。“我也有能力促成很糟糕的事情啊——至少我在贺奈城的时候就有这个能耐;我只要讲一个字,就可以把仆人送去鞭打一顿,或送去杀头。我当然并没有这样做,但是如果我要做的话也可以。法力啦、权力啦,都是一样的事情,因为两者造成的结果都相同。如果你不想害到别人,那么你别害别人就是了。”
“但是有时侯就是会发生糟糕的事情呀,又不是我故意想要促成。”现在那碰碰声已经大得令人心神不宁,几乎像是恼人的头痛似的。
“那你得学着去控制你的能力呀!”
“你讲话愈来愈像宝姨了。”
“她是在帮你呀!”那公主说道。“她一直在想办法引导你去做你终究得做的事情。你还要烧死几个人,才肯虚心接受她的教诲?”
“你犯不着说这种话。”瑟琳娜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嘉瑞安一下。
“不。”瑟琳娜对嘉瑞安说道:“我非说不可,你没做我侄儿,实在走运。因为我绝对不会像宝佳娜女士那样忍受你的愚行。”
“你根本就不懂。”嘉瑞安丧气地喃喃说道。
“你以为我不懂,其实我懂的比你多了,嘉瑞安。你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吗?你不想长大。你想要永远留在童年。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谁都办不到。无论你有多大的力量——即使你是皇帝还是法师,都无法令时光驻足停留。我很早以前就了解这一点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大概比你聪明很多。”然后瑟琳娜一个字也没多解释,便掂起脚尖,轻轻地在嘉瑞安唇上印下一吻。
嘉瑞安脸红了起来,并害羞地垂下了头。
“你告诉我。”瑟琳娜一边说着,一边玩弄着嘉瑞安长袍的衣袖:“那个莎蜜丝拉女王,真的有人家讲的那么美吗?”
“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嘉瑞安想也不想地答道。
那公主猛得倒抽了一口气。“我恨你!”瑟琳娜咬牙叫道;然后她便哭着转身去找宝姨了。
嘉瑞安百思不解地瞪着她的背影,然后又转过头去,心事重重地眺望着河水与飘荡的灰烬。他掌心的跳动变得强到难以忍受,所以嘉瑞安开始用指甲抠着掌心。
“你这样会抠破皮的。”嘉瑞安心里的声音说道。
“可是很痒啊,痒得受不了。”
“别孩子气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的意思是说,你根本摸不着头绪吗?我看我是想错了,往后你还有好长的一大段路要走呢!把你的右掌放在避邪银盘上。”
“为什么?”
“照做就是了,嘉瑞安。”
嘉瑞安把手伸进长袍里,把灼热的手掌放在护身银盘上。嘉瑞安的手掌和勃勃跃动的避邪银盘非常契合,就好像把钥匙插进了专为这钥匙而打造的锁头一般。那勃勃的跃动化为现在嘉瑞安已经很熟悉的汹涌感觉,而碰碰声则开始空洞地在他耳中回响。
“别太用力。”那声音对嘉瑞安警告道:“你又不是要把河水吸干,是不是?”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贝佳瑞斯正在找我们哪!”
“是爷爷吗?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