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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里对大卫做出一副微笑的表情,其虚假程度与弗兰克写在拉丁语短文之下的不多几行歪歪扭扭的潦草文字相差无几。
“你能光临本教室,真是不胜荣幸之至啊,大卫。”他话里所包含的讥讽意味昭然若揭。
“我很抱歉。”大卫无可奈何地耸了一下肩头,羞怯的目光注视着地面。“睡过头……”
“但愿不要太过头而错过了在这里翻译这篇短文的机会。”阿拉里以蔑视的目光打量着绿色书写板前个子颇高的学生———他已不知所措地站了很长时间,除了用手指捏着粉笔像玩儿似的转上转下之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此时,他巴不得老师发发慈悲,让他回到座位上去。
“很可惜,看来这个弗兰克即使站到圣诞节也是做不出来的了。”
有几个学生幸灾乐祸地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大卫不明白,这幸灾乐祸的态度本来是针对弗兰克的———弗兰克这个家伙此刻却将眼角射出的愤怒投向大卫,仿佛这几句话是大卫而不是阿拉里说的。之后,阿拉里要大卫把他的不讨人喜欢的同学做不了的难题做完,以此作为对他睡过了头而迟到的惩罚。大卫明白了,众人的幸灾乐祸原来是针对他和弗兰克两个人的。
大卫顺从地点点头,走到黑板旁边,接过弗兰克怒容满面地塞给他的粉笔。然后,弗兰克把脑袋一扬,迈动他那两条罗圈腿,骄傲地昂着头,大步走向最后一排自己的座位。当他走过一直还在小声地咯咯咯笑着的奇荷———这个奇荷依照惯例,早在清晨七点刚过的时候,就已经躲在洗手间与早餐厅之间的角落里,抽了他的第一支含有大麻的烟,而此时奇荷没有察觉,所有同学的笑声早已停止———身旁时,便以仿佛不经意的动作朝他的脖子砍了一下,而阿拉里却像没有看见似的对此置之不理。他大概是不想让事态升级。
美丽的施特拉却完全相反。她看见大卫走到黑板前面,把弗兰克只写了一个开头的完全不对的译文擦掉,准备另起炉灶写出正确的译文时,便向大卫投去会心的一笑。
弗兰克对大卫从来都不能忍受。他对大多数人都不能忍受。弗兰克其人,既没有什么天赋,又不善于动脑筋思考。大卫有时觉得颇为奇怪,这家伙在学习方面居然还能跟得上,还仅仅只留过一次级。弗兰克是个动不动就打架斗殴的家伙,如果谁在随后的四十八小时之内还得与他四目相对的话,那最好是眼睛向下看着地面而不要看他。他们两个之所以从来没有发生过严重的冲突,正是因为大卫像其他大多数同学那样,避免与他接触,对他的挖苦讽刺、侮辱伤害甚至大发雷霆都有意地不予理睬。大卫心里早就明白,对这个乳臭未干而臂膀训练有素的家伙,最好还是避而远之。
可是最近,大卫觉得很难对这个令人讨厌的同学的叫骂置之不理,因为他怀疑,这家伙每天早晨都用发胶固定自己深黄色头发的发型别有用心———事情已经不仅仅涉及他和弗兰克两个人了,尽管他俩谁都没有把话挑明,但彼此心知肚清———为了争夺施特拉的好感他们已经较上劲了。
大卫写完了译文,阿拉里很满意。大卫转身走向自己与奇荷相邻的座位。彼时彼刻,施特拉并不是班里对他笑脸相迎的惟一一个容貌姣好的姑娘,但是大卫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断定,她是惟一一个没有暗暗嘲笑自己的姑娘。
他觉得,这个身高一米七,深黄色鬈发剪得短短的姑娘,虽然身材苗条、具有运动员的体形,但是算不上强壮刚健,对于男人而言,她并不具有特别大的诱惑力。按大卫的看法,施特拉顶多属于中等水平。加之他自己的生活方式又是相当的不合潮流,并且很可惜,简直就是极端的没有情调,故而大多数年轻人都很难与他交往。故此,他觉得令人难以琢磨的是,自己的身上究竟有什么能够引起同班女同学的兴趣。他对她们迎合自己、对自己抱着友善的态度以及谨慎而有礼貌地设法接近自己的种种表现,往往抱着怀疑的态度,并且尽量回避她们。不过,换了施特拉,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大卫很难用言辞表述,她与其他姑娘有何区别,为何她的微笑就比其他姑娘的更为动人。她的眼睛闪射出的光芒要明亮一点儿,她的声音要温暖一点儿,她的笑容……更令人身心放松,更真诚一点儿。
他与她已是心心相印。全班每个人都知道。这样的情形一次又一次令弗兰克怒火中烧,也许仅仅是因为他与大卫本人一样搞不明白,施特拉这么一个漂亮可人聪明伶俐而又热爱生活的女生,到底看上了大卫这么一个极其无聊的家伙的身上什么东西。同时,弗兰克也本能地感到,自己心里升起了一定要抵制昆廷的养子侵犯自己领地的欲望。
他活不过今天上午!(4)
在这几秒钟里,在这间尘雾濛濛的小教室中,施特拉和大卫之间脉脉含情的四目对视显然又一次打破了活跃氛围的平衡,于是从一排排女生的座位上奔流着一阵阵无声叹息的浪涛,与此同时,最后一排那位冷漠的情场老手的眼睛,放电一般射出一股凶光———只要这凶光里包含着稍多一点儿的实质性威力,肯定可以致人于死地。
大卫有些难为情地转身在自己的位子上落座,然后便一心一意地专注于拉丁语第五课的学习。在这一课里,有那么多的最高级、虚拟式、命令式以及他特别讨厌的夺格———需要记住。他没有能够完全记住。施特拉,他心里暗想,每次都是这个施特拉……难道这就是恋爱?假如他有母亲,他就会为了此事问问她。可是他只有昆廷———与这个昆廷,他什么事都可以谈,却肯定不能谈这个问题,这个很久以来每当晚上他带着对施特拉的思念上床睡觉时,使他难以平静入眠的问题。
这个修道院绝对不是大卫甘愿托付终生的地方。他得以某种方式告诉昆廷,毕业之后自己将要离开此地,尽管他还不知道,出去之后走向何方,因为在这个寄宿学校之外他没有一个亲人。可是他该如何把这个想法告诉昆廷,又该如何向施特拉表白,自己爱着她呢?
他心里暗自思忖,作为修道院里的一名修士的养子,真不容易。尤其是像他这么一个胆小得要死的人,更不容易。
他还没有把一个使自己的翻译练习题做不下去的第一独立夺格找出来,课间休息的铃声便响起来了———这是他感到烦恼的另一个原因,因为昆廷早就关注于督促自己的养子把拉丁语学好的问题了。而大卫之所以嫉恨这个夺格,说到底也并非由于他不懂得如何运用。而是施特拉在不经意间就将一些熟悉的规则推翻了。例如,每当下课铃声一响,教室里开始一团慌乱的时候,总是弗兰克第一个冲出去,尽管他的座位在最后一排。而今天这规则却被打破了———虽然这个粗笨的家伙仍是第一个冲到通向走廊的门口,却根本没有离开教室的打算,他站在门口,用青蛙窥伺苍蝇的眼神盯着一反常态慢吞吞地将笔记本和书收进书包的施特拉。
大卫也在收拾自己的课堂用品,不慌不忙地缓缓起立,他一抬眼,便看见施特拉正站在自己对面。
“嗨,大卫。”她那深邃的蓝眼睛向他闪射出微笑的亮光。他竭力猜想她招呼自己是为了什么,却不料又察觉到自己的腰部触电似的生起一阵骚痒之感。
“你知道我们今天晚上要搞聚会吧?”
施特拉的问话无疑是无话找话的一句反问———因为除非你像他们的老师们那样故意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才不知道又要在树林中的宽阔空地上举办名声特臭的聚会了。施特拉递给大卫一张小传单。大卫看着姑娘,腼腆地报之以微笑,陪着施特拉留在教室里的另外两个女生开心地笑出了声。
他察觉自己脸红了,紧接着羞得连两只耳朵也泛起轻柔的红云。
“对。知道。”他仿佛口吃一般答道。他觉得两个膝盖有点儿瘫软。他在心里为这种狼狈不堪的表现斥骂自己。说到底,她不过是邀请自己参加聚会罢了,又不是要自己和她共度闹婚之夜。
“我得振作起来!”大卫心想。
“怎么样?你来吗?”施特拉把头一偏,眼睛里流露的笑意中,似乎平添了一丝恳求的色彩。说不定其中还包含着一丁点儿失望的预感和似有若无的责怪呢———因为这已不是大卫第一次谢绝邀请了。
为什么不参加呢?的确,大卫首先是害怕,由于在聚会中动作不够灵巧或者言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