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必须现在就去!”神父的话里流露出少有的尖锐语气。大卫吓了一大跳。“你现在立刻跟我走。”昆廷追加的这一句话使用的是不容违拗的腔调。
大卫的眼睛死死盯住自己的养父,不安与困惑交织的情绪在心里一涌而起。奇怪了,昆廷这是怎么啦?肯定是自己以往对他百依百顺而又随和相待把他给惯坏了。修士不习惯于大卫违抗他的指令。如果大卫某次真的干了什么坏事,那也只不过是由于傻或者头脑简单,但是往往出于好意。无论大卫做了什么,都不能驱散一向从修士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那种和蔼的神色。假如昆廷因大卫与弗兰克打架而生平第一次对他严加训斥,他是能够理解的,可是昆廷却没有训斥他。而此时此刻,当昆廷看见自己的养子抱着一个姑娘亲吻,他为何就……如此怒不可遏,如此觉得受到了伤害,如此失望、震惊呢?大卫不知道,这一堆形容词中哪一个最恰当,然而他认为自己明白了一点:昆廷是有嫉妒心的。看见大卫和另外一个人比和他更亲近,他无法忍受。
当大卫的思维活动进行到这一步的时候,愤怒和抵触的情绪恰如一把火似的点燃了他的眼睛。“要是我没有兴趣去又怎么样?”
“我可没有时间和你讨论,大卫。”显而易见,修士在竭力地克制自己。“你现在马上就跟我走!”
这确确实实是闻所未闻的音调。大卫惊愕到了极点,只能瞪着大大的眼睛凝视着养父。
“我们可以晚些时候再会面嘛!”施特拉显然被他们两个的争吵搞得很不愉快,于是她便在大卫尚未克服所感受到的意外震惊而恢复他已经决定采取的抵触态度之前提出了这个建议。“再见,昆廷神父。”
大卫急促地吸了好几口气,刚要开口反对她的决定,可是施特拉已经匆匆迈动脚步从昆廷的身旁走过,随后消失在主楼后面。他无可奈何地望着姑娘离去的背影。大卫转回头来怒冲冲地瞪着昆廷,而昆廷只是叹息一声,做了个动作,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大卫极其愤怒地迈着沉重的脚步从昆廷的身旁噔噔噔地走过,然后将大楼门“砰”的一声关上,所用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使得门扇在门框里振动了好几秒钟,引起一阵雷鸣般的隆隆响声,响彻了整座大楼。他毫不考虑自己的动作是否会影响别人。请问,在这座疯人院里,有谁考虑到他,又有谁考虑过他的愿望呢?
各走各的路(4)
不管昆廷想出了什么样的,即使是重要的工作任务把他从施特拉的身旁劝走,他之所以跟他过来,也并非要帮昆廷做事。他过来只是为了说出自己的意见。是为了告诉昆廷,他要离开。不管在修道院围墙之外会遇到什么,都不会比与一个思想僵化的老修士关在一起还糟糕。这老家伙就没有给过他一丁点儿人性的温暖。
怒火中烧的大卫甚至暗暗产生了疑问,对昆廷十八年前在修道院门外捡到自己的故事是否真实可信,他产生了怀疑———说不定昆廷是从什么地方把他偷来的,因为这可恶的终生不结婚的规矩所阻碍的,是他想有个孩子的愿望;更确切地说,是他想要按照他自己的意愿塑造一个新人,并把大卫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昆廷太失望了。对大卫而言,他的这些想法不管有多么的荒唐,多么的不正经,都是无所谓的。难道昆廷的行为就正经么?
门被撞开了,昆廷一反常态,脚步匆匆地跟着他走了进来。
“大卫……”他以请求的口气说道。伸手抓住大卫的手腕,可是大卫极其生气地猛一下子挣脱,而且还后退了几步。
“我终于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可你为什么不允许?”他怒不可遏地大声喊道。“我可不像你,是个修士!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明白这一点啊?!”
如果现在不是这么大发雷霆,也许他就能看出来,此时昆廷打量他的目光中所包含的,是真诚地表示抱歉的神色。
“请你坐下,大卫。”他指了指靠近大窗户的小茶几旁边的两把木椅子中的一把。
大卫很不情愿地在指定给他的位子上落座,同时仍然用愤怒的目光瞪着修士。
“什么事,昆廷?”他又重复了一遍今天已经提过一回却没有得到养父回答的问题,不过这一次,他的声音听起来差不多有点儿歇斯底里了。他分明感觉到,这老头儿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他将不会许可他再一次避而不答。整个事情一定与他被带入这个修道院的往事有关。而且也和自己受伤有关。当时关于这伤口神秘的消失,他并不愿意多谈,而当着施特拉的面,他也是十分出色地将这伤口的神秘消失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昆廷肯定有些不对劲,他自己也有什么事不对劲———可这究竟是什么事呢?真他妈的急死人了。
昆廷见大卫这么久久地瞪着自己,真有些受不了。他很快变得神经过敏似的用手在他那就样式而言已经过时了几百年的修士长衫的绳带上摸来摸去,最后又突然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部落满灰尘、书页发黄的厚厚的大部头历史书,然后,把它放在大卫面前的茶几上。昆廷目的十分明确地翻开纸张薄如蝉翼般透明的书页中的一页———只见上面画着一个兽爪十字。这很容易使人联想到,他对此书的熟悉,完全可以说已达到了倒背如流的程度。
“兽爪十字,大卫。”昆廷有些笨嘴拙舌地开口说道,与此同时,他指着书上的画,而这画竟然与大卫昨天信手乱画在便签本里面的画惊人地相似,相似得令人生疑。
此刻大卫在梦里所看见的那些场景,再次闪现在他内心的眼前。对此昆廷是很清楚的,不过他常常轻蔑地把大卫的疯狂之梦说成是上床就寝太晚的后果。
“你在睡梦中一再看见的符号,”老头儿显然是很不高兴地解释道,“是圣殿骑士的象征。”
“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大卫莫名其妙地凝视着神父。要是在二十四小时之前,他对此还是会非常有兴趣的,就像在其他许多他反复思索这种奇异睡梦的日子里那样。然而现在这却是完全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只想知道,为何昆廷要把他从施特拉的身边拉走,也许还想知道,为何他一听见大卫说到医院去看过医生就立即大惊失色,脸变得煞白。
昆廷把大部头书朝他面前推了一下,以想都不用想就可以准确地翻到要看的地方的熟悉程度,翻到该看的内容,最终使大卫不得不信服,他熟悉这部足有一千多页的用红色皮革包裹的大部头,确实达到了包括页码与标点符号在内都能够倒背如流的水平。大卫既怨恨而又辛酸地想,之所以能够达到这种水平,肯定是因为终生不结婚。这老头儿的时间确实太多了。然而大卫还是无法完全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这毕竟已经成为了他性格中不可动摇的一个组成部分———于是他便凝目观看印在昆廷所翻开的那一页上的湿壁画和铜版画所描绘的场景。画里所描绘的是十字军远征的场面。其中大多数所表现的是,正在与所谓的不信上帝者进行战斗的十字军骑士。
“圣殿骑士团是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之后不久建立的,”昆廷解释道,他一边说一边竭力控制自己,不扭头去直视他的养子,“圣殿骑士们很快赢得了上帝的无畏战士的名声……”
接着出现了罕见的情形:尽管大卫依然由于愤怒和失望而一副气乎乎的样子,可修士的讲述还是把他吸引住了,他等着昆廷把这一切讲给自己听,仿佛已经等了一辈子似的。他似乎听见了雷鸣般的马蹄声———这是十字军骑士骑着威风凛凛的战马驰骋在古代令人难忘的田野上所发出的声音。他仿佛看见,随战马驰骋而腾起的尘土,如浓云般铺天盖地滚滚而来,几乎淹没了那支小小的军队,以致根本无法看清人形与马形。突然间,他又觉得自己置身于血腥厮杀的战场中间,那些身着白色僧袍的战士,正与另一方军队作战,他们僧袍上的红十字不停地闪现。另一方的战士挥舞着带血的刀剑、狼牙棒以及长柄板斧顽强地自卫,抵挡着冷酷无情地对他们乱砍乱劈的圣殿骑士的进攻。他嗅到了战士们的鲜血和热汗的气味。他看透了那些因为伤势严重而阵亡的死者的眼睛———他们甚至在倒毙之时来不及通过自己的大脑得出符合逻辑的结论:他们已经被打败了。
这场景模糊了,消散了,最后又组合成另一个场景。大卫认出了一匹威武雄壮的白马,虽然它的毛皮上沾满了灰尘、污迹和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