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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石先生说,“怎么确保?”
“他已经死了,不就确保了吗?”木先生说。
两个人都笑起来。
“感觉好点了吗,先生?”石先生问。
“我想是吧。”
“那么,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告诉我们,好吗,先生?”
“我们参观游览,去了山崖石屋,然后出来准备吃饭,接下来的事你们都知道。”
石先生重重地叹了口气。木先生摇着脑袋,仿佛很失望,然后一脚踢在影子的膝盖上。疼得钻心。接着,石先生把拳头顶在影子后背大概是右肾的位置,用指关节猛顶。比膝盖的疼痛更加难以忍受。
我的个子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更高大,他心想,我可以打倒他们。但他们带着枪。还有,就算他不管用什么手段把他们两个全部干掉或者打倒,他仍旧被锁在这个小牢房里。(不过那时候他手上就有枪了,他可以有两把手枪。)(不,不行。)
木先生的手一直不碰影子的脸。不留伤痕,也没有永久的伤害,只对他的躯体和膝盖拳打脚踢。疼得要命,影子手心里紧紧攥住自由女神像的银币,等待拷打结束。
似乎过了很久,拷打终于告一段落。
“我们一两小时以后再见,先生。”石先生说,“你知道,木先生相当痛恨拷打别人。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我说过,我们都是好人。你站在了错误的一边。闲下来的这段时间,你稍稍睡一会儿。”
“最好别不把我们当回事儿。”木先生警告说。
“木先生的话有道理,先生。”石先生劝说道,“好好想想吧。”
房门在他们背后关上了。影子本以为他们会关掉房间里的灯,但他们没有。灯泡像一只冰冷的眼睛,照亮整个房间。影子艰难地爬过地板,爬到黄色海绵乳胶的床垫上,把薄毯子拉起来盖在身上,然后疲倦地闭上眼睛。坠入虚空,坠入梦境。
时间流逝。
他15岁,妈妈快死了,她想告诉他某些非常重要的事情,但他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在睡梦中挪动一下身体,全身上下的疼痛让他从半睡眠状态进入了半醒的状态。他痛得畏缩地颤抖一下。
影子在薄毯子下面颤抖着。他的右臂挡在眼睛上,遮住灯光。他不知道星期三和其他人是不是都还自由,是不是都还活着。他希望他们平安无事。
左手中的银币仍旧冷冰冰的,他可以感觉到银币就在那里,和他被殴打时一样。他恍恍惚惚地想,为什么银币在他的体温下一直没有变暖。他又进入了半睡眠状态,半睡半昏迷。隐约之中,银币、自由女神、月亮,还有卓娅·波鲁诺什娜亚,不知何故都缠绕在一起,组成一道从地底深处直达天空的银色光带,而他乘着光带高高升起,将身体的疼痛、心灵的伤痛和恐惧远远抛下,他远离痛苦,再次进入甜蜜的梦境……
从很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什么声音,但已经太晚了,来不及去琢磨这些声音了,他已经沉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中,他希望那些人不要再来叫他起床,然后继续殴打他、冲他大声叫喊。然后,他高兴地发现,他真的睡着了,不再感到寒冷了。
有人在某处叫嚷救命,声音很大。也许他是在做梦,也许不是。
睡梦中,影子在海绵乳胶床垫上翻一个身,发觉身体上又出现了几处疼痛的地方。
有人在摇晃他的肩膀。
他想告诉他们别吵醒他,让他继续睡下去,别来打搅他。结果只发出一声梦呓。
“狗狗?”是劳拉在说话,“你必须醒来了。快点起来,亲爱的。”
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好像他刚刚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到了监狱、囚犯和接踵而来的众神,而现在劳拉叫他起床,告诉他上班的时间到了。也许上班之前他还有时间来杯咖啡,来个热吻,或者不只是热吻。他伸出手摸她。
她的肌肤冷得像冰,而且黏乎乎的。
影子顿时睁开眼睛。
“这些血是打哪儿来的?”他问。
“别人的血,”她说,“不是我的。我身体里装满了甲醛,还混合了甘油和羊毛脂。”
“别人是谁?”他继续问。
“警卫们。”她说,“没事了,我杀了他们。赶紧动起来。我想他们没人来得及发出警报,从外面那儿拿件外套穿上,要不会冻坏的。”
“你杀了他们?”
她耸耸肩,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的手看起来仿佛刚刚在画手指画,而且只用了一种颜料:深红色。她的脸上衣服上沾着斑斑点点的红颜色(她仍旧穿着下葬时的那套蓝色套装)。影子联想起了杰克森·波洛克。想到杰克森·波洛克的画,比接受血淋淋的事实让人舒服得多。
“死了以后,你会发现杀人更容易接受些。”她告诉他,“我是说,消除偏见以后,死其实没什么了不起。”
“对我来说可是大事。”影子说。
“你想留在这里等早班警卫?”她说,“喜欢的话就留下好了,我还以为你想离开这儿呢。”
“他们会认为是我杀的人。”影子呆呆地说。
“也许吧。”她说,“穿上外套,亲爱的,否则你会冻僵的。”
他走到外面走廊里,走廊尽头是警卫室,里面躺着四具尸体:三个警卫,还有那个自称石先生的家伙。他的搭档不知道去了哪里。从地板上拖拉的长条血痕来看,其中两个人的尸体是被拖到警卫室,然后丢在地上的。
他自己的外套挂在衣架上,钱包还在口袋里,显然没有人动过。劳拉撕开两个装着糖果的纸盒。
直到现在,影子才能好好看看那几个警卫。他们穿着深色迷彩装,上面没有任何官方标志,让人无法辨别他们到底为哪个政府部门工作。光看打扮,他们完全可能是周末来打野鸭的猎手,为了打猎特意穿的迷彩服。
劳拉伸出冰冷的手,把影子的手抓在手心里。影子送她的那枚金币,她已经用一根金链子穿起来,挂在脖子上了。
“很漂亮。”他说。
“谢谢。”她甜甜一笑,美丽动人。
“其他人怎么样了?”他问,“星期三和其他那些人?他们在哪里?”劳拉递给他一把巧克力棒,他揣进衣服口袋里。
“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很多空牢房,其中一间关着你。哦,对了,有个警卫去一个空牢房看杂志手淫,被我吓了一跳。”
“你在他手淫的时候杀了他?”
她耸耸肩。“我想是吧。”她有些不太自在地说,“我担心他们会伤害你。得有人保护你才行,而我说过我要守护你,是不是?给你,拿着。”她递给他一些内含化学药品的手脚保暖垫:薄薄的衬垫,只要拆掉封条,它们就会自动升温,能保暖好几个小时。影子把它们也都装到口袋里。
“守护我?对,你是在守护我。”他说。
她伸出手指,轻轻抚摩他左边眉毛上方的伤口。“你受伤了。”她说。
“我没事。”他说。
他打开墙上的金属门,门缓缓打开,门口距离外面的地面还有四英尺高度。他跳了下来,感觉下面的地面铺着一层沙砾。他抱住劳拉的腰,把她抱下来,像过去一样,想都没想就把她抱下来了……
月亮从厚重的云层后面露出来,低低悬挂在夜空中。月亮快落下去了,但洒在雪地上的月光还是很亮,周围看得很清楚。
他们出来的地方原来是长长一串涂成黑色的货运火车的一节车厢,火车停在或是被遗弃在一片树林旁边。很多节车厢一直伸展到树林里,超出他的视力范围。原来是被关在火车车厢里,他早该猜到的。
“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他问他死去的妻子。
她缓缓摇头,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你跟黑暗世界中的灯塔一样闪闪发亮。”她告诉他,“找到你一点儿也不难。好了,快点走吧。尽可能走得远远的,越快越好。只要别用信用卡,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我该去什么地方?”
她一只手插进她纠结成团的头发,把一缕头发从眼前拨开。“公路在那个方向,”她告诉他说,“该做什么尽管做,别有什么顾忌。办得到的话,偷辆车子。向南边走。”
“劳拉,”他迟疑了一下,问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人吗?你杀的人是谁?”
“是的,”她说,“我想我都知道。”
“我欠你一份情。”影子说,“要不是你,我还得被关在这儿。我可不觉得他们对我有什么好打算。”
“是的,”劳拉说